院子裡一陣陣的笑罵聲,掩蓋了咩聲和屋檐滴落的水聲,如果刻意聽能聽到他們在說些什麼。
烤爐已經架上了肉,香味漸漸彌漫在整個院子裡。
空寂山腳下的陽光似乎也更熾熱些,隻有沉默看着對方的兩個男人顯得有些奇怪。
沉默被打破,遊弋嘴唇貼着夾煙的指縫深吸了口。
吐出後,他略帶譏诮地問:“煙囪在哪?”
表情和語氣分明是笃定了什麼,笃定的是什麼今見山再清楚不過。
不可否認這一刻他是有點氣惱的,不是因為被識破,而是方才的動作他并沒有任何旖旎心思。
他氣惱遊弋是不是因此才識破他。
今見山深深看了眼遊弋,一言不發地走向羊圈處。
他拿過靠在鐵網邊的木梯,轉身朝院門口走去。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後,遊弋夾着煙懶散地站直身,跟着出了院子。
“瞧見了麼,”田烽停了嬉笑,朝斜前方努了努嘴,“咱兒子黑臉了。”
江牧訣瞥了眼已經沒人的院門口:“能讓他黑臉的人也是有兩把刷子。”
“鋼闆踢疼了腳他倒能忍,這會兒遇到對手撐不住了。”田烽轉着手裡的肉串,“都說咱小子勁勁的溫柔,原來也分人。”
江牧訣:“你就說哪個男人不是發根煙就成了朋友的,我當不熟是有什麼情況呢,感情人兩個真不熟。”
田烽撒了把孜然,迤迤然說:“不熟就對喽,真熟的話才難下手。”
“人有女朋友你在這兒胡點什麼鴛鴦譜呢。”
江牧訣一把拿過他手上的肉串:“到功夫撒孜然了麼,别裹亂了,後邊兒曬太陽去。”
田烽嘁了聲:“真要有女朋友能讓穿個毛衣來?”
“就不能是下車沒穿?要我說你也真有意思,逮着個人就往......”
“嚯!咋上那兒了!”
一聲吼把正說話的江牧訣吓了一跳,順着田烽的目光,就看見今見山剛在屋頂上站穩。
“看看煙囪,您二位忙着。”今見山說了聲轉身去看下面。
梯子的腳剛好抵着一個長形矮泥台,男人站在矮泥台子上,一臉欲言又止地仰頭看他。
“我給你形容?”今見山居高臨下地問。
遊弋邊用腳踩滅煙蒂,邊點頭:“嗯,去吧。”
今見山:“......”
今見山扭頭看向不遠處,冰凍的湖面像是金子般折射出耀眼的光。
他暗自歎了聲氣,回頭再次看向遊弋:“比車裡看到的景色壯觀,你确定不上來看看?”
不知道是不是心動了,下面的人倒是沒再說什麼開始往上爬。
快到頂時今見山本來想拉一把,想了想終究還是沒有任何動作。
也确實不需要,畢竟是建築設計師,爬高上低于這人而言才是輕車熟路。
輕松利落地上到一邊,遊弋隻是随意掠了掠四周的景就往廚房的朝向看。
煙囪底部一截是泥砌成的,上面搭了兩層紅磚,根據顔色判斷是才搭沒多久。
周圍一圈的泥沒有溢出,這麼看倒不像是外行做的。
不過高度用一個爐子是夠,但要同時用兩個還是會有點達不到氣壓的标準。
上來不到兩分鐘,遊弋又扶着梯子準備往下走。
今見山沒明白他什麼意思:“煙囪沒問題?”
遊弋一條腿懸空,想了想又站回屋頂上,撥着頭發說:“找十多塊磚,防火泥攪拌均勻,”
他朝煙囪擡了擡下巴:“照那個做就行。”
“還有麼?”今見山問。
就見遊弋打發人似的擺擺手,然後非常随意地席地而坐。
兩隻腳踩在傾斜的瓦片上,胳膊支在兩側,微微擡着下巴看向遠處。
金色的陽光全在臉和脖子上,半垂的眼睫遮掩了眺望的目光,今見山覺得太刺目。
雖然化雪了,但屋頂上的雪依然很厚實,腳下的橫梁還有一層薄冰。
這麼踩着已經能感受到冰在融化,更不要說他還坐着。
今見山合理猜測,這姿勢一定會保持到自己忙完上來。
“不冷麼?”今見山脫下自己的外套遞過去,“不用一會兒裡面的褲子都得濕透,墊着吧。”
陽光有些刺眼但依舊能看清站着人的眼睛,裡面沒有任何其他意思。
遊弋接過,胡亂墊在屁股下,又打發似地擺擺手:“謝了。”
冬季的白鴿湖并不是所有區域都不結冰,溫度、面積、密度,都會産生不一樣的一種狀态。
見慣了流動的水,再觀賞面前的就會有種非常不一樣的感覺。
好像壓制了一切想要沖撞打碎的叫嚣,悄無聲息自然而然的歸于平靜。
許久後,遊弋吞咽着閉上眼。
他仰着頭又去感受微風拂面,去感受不知是熱還是冷的陽光。
貼在橫梁和瓦片上的四肢是冷,軀幹卻是熱。鼻尖是冷,眼睛卻是熱。
他不知道,院子的人在看着,棚底的人在盯着,不遠處也有人發現了他。
“我去,遊哥!你咋在這兒!不是?您換了個地方入定呐?!”
遊弋緩緩睜開眼,遲鈍地朝院門外看去。
奶油小生正仰着頭,站在車門邊笑着看他。
遊弋用餘光快速環視了一圈,随後象征性的朝張銳凡點頭打了個招呼。
“小遊啊!”
遊弋撐着穩穩站起身,他看向院子裡的江牧訣:“叔。”
“要說小屁孩兒命好呢,”江牧訣舉着一把烤串看他,“我不好攔着不讓人吃,你趕緊下來,别一會兒全讓銳凡這小子搶沒了。”
“呦呦呦,叔您這話說的,感情我提的東西都不如您手上那二兩肉呗。”
張銳凡穿着一身喜慶的紅,兩手提滿東西朝田烽那兒走:“叔,都是您的,到時候别給江老頭分。”
“說了多少回别......嚯!林記桃酥?”田烽彎着好看的月亮眼,“專門找人訂的?”
“費了好些功夫,有些人吃不上喽。”
“你個臭小子,那我這肉也沒你份,你田叔好叫你田叔給開小竈去。”
院子裡很熱鬧,遊弋打算原坐回去,結果一轉眼就對上了底下的視線。
今見山對着他做了個口型,遊弋看清了,是在叫他下去吃飯。
衣服已經洇濕一半,遊弋盯着看了會兒還是拿着下去了。
今見山接過後隻是抖了抖,并沒有說什麼。
棚底的桌子被拉出來放在院子中間,張銳凡帶了很多小菜和酒,加上烤好的肉菜之類,滿滿當當擺了一桌。
遊弋洗了手坐在今見山和田烽的中間,有些不知道該怎麼下手。
不過也不需要他自己動手,沒一會兒面前的碟子裡就盛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