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見山端詳着蝦粥,思忖該怎麼騙遊弋吃進嘴裡,要不剁碎,蝦沒有什麼濃郁味道,應該不會被發現。
“清悅園裡沒有種植過沙棗樹,可遊先生的記憶裡到處都是。老師沒有看過完整拼圖,幾次都以為是他的想象,後來才發現是他父母無意植入在痛苦裡的指令。”方晴飔提前離席,起身往畫架走近。
她站定在拼圖前看着墓碑上降落的沙棗:“交談裡必然多次出現‘沙棗樹’這三個字,而代表的含義是解脫。”
“老師制定了周期很長的治療方案,在催眠中延緩弟弟的死亡從而來暗示他的無動于衷。長期以往會出現一種負疚情緒,那麼如何減輕負疚感呢?隻有反思後采取措施來彌補虧欠。”
方晴飔:“在全色盲患者的世界裡隻有明暗之分,如果堅信天空是紅色卻又無意清楚了水的顔色,那麼就會質疑為什麼出現水天一色這個詞。”
“所有事件中......不,從出生起遊先生就是受害者,他确實很善良,卻不是一位不講求事實而空談愛與善良的人。妄想的特點是深信不疑,卻并非不能反駁,他絕不會接受負疚感。”
方晴飔看向旁邊畫裡飄落的五角楓:“矛盾點已經形成,卻沒有想到遊先生選擇讓弟弟在母親過世這天自殺。依舊在清悅園,他也依舊沒有進入那扇大門。”
“弟弟為什麼與母親同一天死亡?老師得出了結論,弟弟是要以同一種方式來傳達自由意志。可是遊先生為什麼需要拼圖?不是妄想出的弟弟沒有墳墓,而是弟弟需要用最具有沖擊力的方式告訴他,你、我、母親、父親,我們的結果沒有任何不同。潛意識裡什麼包含了這一切?那個用來拖延生命卻依舊無法改變結果的拼圖。”
“他拿走拼圖卻不記得裡面是什麼,然而弟弟的死亡讓他再次失去情緒承接點,他出現了軀體化症狀,這反倒給老師留足了準備時間。可是沒有等老師做出行動,他已經自行将漏洞補充完整。”
方晴飔看着畫,感慨地搖頭:“對應死亡的還有什麼?遺憾。一個弟弟想去卻始終沒有去的地方,這裡想去的人也并非是弟弟。”
“老師很佩服也很生氣,然而更加沒想到李小姐知道情況後會拿走拼圖。”
“咳咳咳——”李棠抽了幾張紙連忙捂住嘴。
方晴飔笑了笑,走近粘貼照片的牆壁:“老師将錯就錯,留下電腦來交換拼圖,同時給遊先生留下最後一份作業——求證。問題是妄想即便出現漏洞也不會求證。”
屋子裡安靜下來,像是心理醫生留出一個接受過程和緩和情緒的時間,可沒想到,有人很平靜地打破。
“他不會求證真僞卻一定會自證不同,如何證明?”今見山丢下紙巾緩緩站起身,“颠覆母親和弟弟的懦弱,體驗愛情來反駁父親的決絕,從根本上徹底不認同他們。”
方晴飔佩服地回頭:“今老闆如何得出結論?”
“站在樓下等待是尊重父母的決定,沒有進去直面死亡是強調了他的立場。”
方晴飔無奈失笑,翻轉過一張寫有“冰兒”的照片。今見山走近她身側,兩人一同看着裡面的女人。
女人很喜歡黑色,神态沒有疲憊不堪也沒有茫然空洞,相反,很眷戀地看着鏡頭。
“想要透徹了解一件事情時,沉澱相比探求要更理智。”方晴飔說,“十五歲是一個兒童向成人過渡的關鍵年齡,生理和心理都會有顯著變化。遊先生很早熟,但再早熟也畢竟是孩子,又怎麼要求一個孩子明白愛情呢。”
“三十歲足夠領悟很多了,老師讓我接手來暗示男女之情,交談或是治療中遊先生從不抗拒愛情主題,可惜總是以旁觀者身份。”方晴飔絲毫不尴尬地說。
今見山也像是沒有領會:“我猜觀點還是像了父親。”
“遊總很愛遊夫人,那種深沉想來今老闆現在可以感同身受。”方晴飔說,“遊先生需要反駁,而反駁需要論據和理由,所以請我用暗示療法幫助他建立情感聯系。”
“他處理了公司股份,說明已經清楚大概結果是什麼,那麼必須有一個保底方案,幹擾記憶。”今見山說,“哪怕是平靜地躺在床上,至少也證明了不同。”
方晴飔輕輕點頭:“今老闆改變了他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