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好生奇怪。
江廈咽下最後一口冰,回想着自己是不是每天一副擔心樣,往自行車邊走:“怎麼會不放心?”
放心的。
至少本應該放心的。
他其實在擔心另外的事,江傾哭的那晚太吓人了,但第二天又十分平靜,除了眼睛有點紅以外沒有任何異常,甚至還在當天下午又開始平靜地刻木頭。
江傾越平靜,他内心越不安甯。
“沒有嗎?”陶辛哲在他身後眨了眨眼,“那你為什麼這麼緊着他?”
為什麼?
江廈不知道,一直到回學校讀書,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在這個夏天給自己攬這些事,讓悠長的一個多月變得挺忙碌的……
但離開的那天,江傾來送他了,雖然還是隻能坐輪椅上。
他看着在陽光和蟬鳴裡下颌帶汗的少年,有種這段時間值得的成就感。
能看出趕來的人很着急,一張臉被曬得發紅,送了他一個小木頭。
也看得出來時間緊迫,隻能做成一個筆筒。江廈攥在手裡,用拇指按壓新刻的自己的名字,覺得心底都暖了一片。
“下次我們再見,你應該能站起來走路了。”江廈拿着筆筒看着他的腿。
江傾的眼裡有不舍,眼瞳在夏日裡亮着,十分笃定的點頭:“嗯!”
“江廈你來讀一下這篇英語短文。”
被看出來走神了,江廈在心裡歎了一口氣,翻到短文開始讀,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都開學好幾天了,心裡還惦記着江傾的事。
想他現在是不是坐在院子裡澆花,或者有沒有在做複健,或者是晚上,有沒有又因為夢見車禍現場而哭,還有哮喘,現在白天的天氣都不太好,總是陰沉沉的,他拿手機查過,天氣變化對哮喘患者很不友好。
他流暢地念着單詞,卻不在腦子裡成句,念完也是迷茫的。
放學後決定去幫江傾複印練習資料,也不知道都需要哪些,他看了一眼筆筒,把高一上冊到目前所有的試卷和筆記都印了一份,又翻出以前做過的資料、試卷,還有練習冊打包。
陶辛則拿到手上的時候還發消息罵他:“以前怎麼不對你弟弟這樣,要這樣我能考全班倒數第二嗎!”
聽見自己表弟咋咋呼呼的聲音,他才覺得好點,把手機拿遠了一點:“我給你一對一的時候都不見得會聽呢。”
“切,”陶辛哲嘟囔,“你就能知道江傾會看?诶哥,我發現他家多了兩個拐杖了,應該是會走了!”
“是嗎?”江廈覺得自己心裡沒着沒落的感覺徹底好了。
陶辛哲:“但我沒見過他拄拐出門,趕明兒我送資料的時候去看看他。”
江廈自己都沒忍住上揚嘴角:“那行,有事給我打電話。”
江傾的消息是第二天下午,江廈和自己表弟聊完送資料到詢問拐杖的事後進來的。
他通過了好友申請,還沒來得及打招呼,江傾:
- 謝謝。
江廈撐着自行車把手,兩條大長腿踩着地,看到這兩個字就勾了嘴角。
江傾的手機在車禍裡摔壞了,宮奶奶一個老人家也不知道該買什麼樣的手機,一直拖着,江傾一直說自己腿好點了自己去買,現在估計是好多了。
越靠近,江廈越發現這人骨子裡的韌勁越明顯,明明叫自己跑個腿的事,非說已經麻煩得太多了。
他也不勉強,知道有些事江傾得自己做才會好一點。
- 我本來說自己去快遞點拿的,陶辛哲非不幹,和我一起去的。
江廈半趴下身子,腳在地上點了點,打字:
- 讓他去吧,陶辛哲精力過剩,不在村裡跑動要拆家,你腿好了?
江傾發了個哈哈笑的表情包:
- 好多了,有拐。
江廈的眉毛擰了擰:
- 那也不放心啊,這才多長時間?
江傾沒有立馬回消息。
他想起江傾跌跌撞撞的模樣,手臂肌肉緊了緊,穿過腋下抱人的觸感就這麼突如其來地重現出來。
江廈把手機揣好,腳下一蹬回家。
再收到消息,他已經換好鞋洗完手準備吃飯了,江傾給他發了個視頻:
- 你看我真的能走了。
視頻是宮奶奶拍的,老年人也不講究拍的角度和畫面美感,好在是江傾整個人都上照,這樣都沒拍成醜模樣。
畫面裡他低着頭看路,緩慢但不艱難地一步一步在走。
鐘淇把菜都擺好了,看見江廈一手拿着碗一手拿着手機低着腦袋看東西,蜷起食指敲了敲木桌桌面:“這可是頭一回啊,看什麼這麼入神?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