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崔明珏,雙目緊緊盯着龍椅旁的順承帝,眸中閃爍着絲絲縷縷的仇恨。
然而,正當衆人以為寒林商會就這麼弑帝,自己登位後,奉天殿中卻突的落了兩人。
其中一人覆一鎏金面具,身形長立,高貴無匹。另一人卻是身量嬌小,弱質纖纖,清麗的容顔即便帶着些驚懼,依舊不掩半分容顔,這人正是溫家女,溫樂言。
待溫樂言一落地,金和就陡然将手中長劍抵在其脖頸處,眼神牢牢注視着殿中的寒林商,“寒将軍,看看這人是誰,要是不想讓她死,還請放下你手裡的劍。”
乍見溫樂言被挾持,寒林商瞬間沉了面色,舉着劍的手更是一緊,“...若我不呢?”
金和笑着将刀湊近,“若是拒絕,那這溫娘子的人頭可就要落地了。”
人群中,金和的出現崔明珏雖早有估算,可他卻不知對方竟會以溫樂言的性命來要挾寒林商。當下他慌的連順承帝都不顧了,快着步子就欲往前,卻又一步步慢了下來。
‘不行,我不能沖動,若是這時候暴露,那麼所籌謀的一切就都将煙消雲散......’想到這,崔明珏的步伐徹底停住了。
可腳下停住是一回事,崔明珏的心裡卻分外煎熬。他心底自問,自己從前就丢下過溫樂言一次,難道這一次又要故技重施嗎?
權勢、地位,母仇,這些東西在崔明珏的心中似乎總是這般重要,重要到他幾次三番置溫樂言的性命于不顧。面臨的幾次選擇,也總是将溫樂言放棄,從而選擇其他。
望着眼前溫樂言煞白的面容,含淚的眼眸,崔明珏狠狠心終是轉過身去,一雙眼眸通紅泣血,‘笙笙對不起,下次,下次辰之哥一定選你,這一回就讓我先替母報仇吧。’
面對溫樂言脖頸處的長劍,寒林商卻是出乎意料的妥協了,當他手中長劍一丢,周遭早已圍在一旁的禦前護衛便通通圍了上來,讓他逃無可逃。
這時候,膽戰心驚了半天的順承帝一聲冷笑,“寒林商,為兒女私情放棄大業,你這般心軟終究稱不了帝。如今既然叛臣賊子已經伏誅,那麼逆賊寒林商至此押入天牢,後日斬首。”
簡簡單單一句話就定了寒林商的死期,這一刻整座大殿寂靜無聲。
起初寒林商是不是被冤枉的,衆人心中皆已心知肚明,隻是他們沒料到寒林商的一次反抗會換來這般的結局。就算不論他過往功績,可順承帝這般輕易的将為大渝立下無數汗馬功勞的将軍斬殺,到底還是寒了不少臣子的心。
這一刻,順承帝的嚣張心狠,溫樂言清清楚楚的看在了眼裡。就連她都瞧得出在這大渝,順承帝絕非明君,寒林商若登位也不一定就是壞事。可如今寒林商本該成就的大業,卻還是因着自己而一敗塗地。
見着這一幕,溫樂言滿心愧疚,“将軍,若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如此......既然你已注定身死,那麼樂言也絕不獨活。”
說着,溫樂言慘然一笑,脖子一橫便撞上了那柄長劍。
當溫樂言閉上眼的那一刻,她腦中想了很多,在她這前半生中父母兄長是假的,沁竹亦是假的,什麼都是假的,卻唯有寒林商一人是真的。對于這樣的人生,她早已沒有留戀,可唯獨虧欠這份濃烈的愛,如今她也隻能以這般慘烈的方式去還了。
當手中女子倒向利劍的那一瞬間,溫熱的血液濺了金和一手,吓得他抖着手将人扶住,“溫樂言你别死,别死,我把你帶來這兒,可不是讓你死在我面前的!”
死死捂着溫樂言不斷出血的脖頸,金和第一次慌的哭了。
纖弱身影倒下的那一刻,寒林商似乎看見一隻斷了翅的蝴蝶翩然下落,更聽見一玉石狠狠碎了一地。在這慘然又絢爛的一瞬間,有什麼東西在他心底緩緩滋生。
溫樂言的自戕發生的太快,以至于誰都沒想到她會這般做,所以當事情發生時,沒有人能反應的及時,隻能眼睜睜看着這份美麗逐漸逝去。
殿内,本該享受勝利成果的金和哭了,在他懷裡溫樂言的血液也漸漸将那身嬌嫩的藕色羅裙染了個通透,一眼望去豔紅極了。
也正是在這衆人怔愣間,寒林商突的挑起最近的一柄長刀,随後冷着一張俊臉猝不及防的擊殺了周遭十來位禦前護衛。
看着寒林商這副可怕模樣,此時的順承帝早已沒了方才的自傲高貴,他正站着龍椅旁一聲聲喊着“護駕”。
可惜,這一回寒林商卻沒有再去看他一眼,而是寒着一雙眸子,沒有哭也沒有鬧。隻伸出右手快速在溫樂言頸側點了兩下,那豔色的血液才堪堪止住了。
擡起手背,感受着溫樂言淺淡的呼吸,寒林商就這麼抱着人不作聲的于人群中生生辟出了一條路,最後一點點走出了奉天殿。
此時此刻,若是陳博還在,定能瞧出這一刻的寒林商正處在徹底瘋狂的邊緣,而在他腦中舉着擺錘兩方搖動的,正是溫樂言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