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桑忍下眸中厭惡與恐懼,快步出了宮門,一路往太醫署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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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了長甯宮後,寒林商很快就回了街角小院。
隻是等他帶着熱乎乎的米糕回去時,卻并未瞧見溫樂言的身影。
“樂言,樂言?”
在一連喚了幾聲都無人應答後,寒林商這才意識到不對勁,趕忙放下米糕去了後院。
“賀喜格,樂言呢?”
被問的賀喜格指了指内室,“小姐在小憩呢,将軍沒看着嗎?”
寒林商急得面色發白,“我方才去瞧了,樂言根本不在,她到底去哪兒了?”
聽寒林商這麼一說,賀喜格也有些慌了神,“怎麼會,我早前明明看見......”
話說着,賀喜格就急急忙忙地奔去内室,可惜正如寒林商所說,溫樂言真的不見了。
......
一刻鐘後,天公不作美。
前一刻還藍白的天,轉瞬間就被朦胧的鉛灰色一點點侵蝕。
仰頭望去,就好似一團烏雲積壓在京城上空,沉重的讓人透不過氣。
緊接着,蒙蒙細雨突兀地從雲層中滴落,很快打濕了寒林商的衣袍,将那身雅緻的青衣浸染成厚重的墨綠。
此時距離溫樂言失蹤已經過了一刻鐘,找人找瘋了的寒林商已經是急得眼眶通紅。
哪怕明知自己此時身份不容洩露,寒林商還是固執的淋着雨,将街角的十幾個巷子來回轉了個遍。
直到最後,他又将京城内的藥房和長街都跑了一通後,才終于在其中一個巷子裡找到了蹲在牆角,數着野草的溫樂言。
望着牆角那抹熟悉的身影,寒林商一直隐忍的淚水終于從眼尾流下。
随後,他就這麼踏着步子一步步靠近那道背對着他的身影,雖然确定那就是溫樂言,可寒林商心裡還是不由自主的帶上一絲惶恐。
“...樂言?”
“什麼?”
随着寒林商顫抖的嗓音喚出,牆角被驚醒的溫樂言一個扭頭,正對上男人通紅的眼眸。
确認找到人後,寒林商狠閉着眼,責備的話也跟着宣洩而出。
“你怎麼回事!下着大雨不在院裡待着出來做什麼,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我甚至以為你已經......”
緩緩起身看着咬牙哭泣的寒林商,溫樂言雖然怕的偷偷吸了吸鼻子,還是上前将男人一把抱住。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不該亂跑的,讓你擔心了。”
感受着後背的輕拍,寒林商緊抱着懷裡的人,不再壓抑的悶聲哭泣。
“對不起......”
雖然溫樂言也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可看着寒林商被自己氣的哭泣的模樣,隻得乖乖道歉。
反正這時候不管誰對誰錯,趕緊道歉就肯定沒錯。
“對不起對不起,别哭了,下着雨呢。”
擡手拭去寒林商面上不知是淚還是雨的水珠,溫樂言不住地哄着人,手上的輕拍也一直沒停。直到寒林商無奈地說後背都被她拍麻了,才讪笑着收回手。
“下着雨......你還知道下着雨呢,身子本來就弱,還不聽話,回頭就該着涼了。”
說着,寒林商脫下外衫趕緊罩在了溫樂言身上,雖然這件外衫已經因為雨水變得濕哒哒的,黏在身上還分外的不舒服。可溫樂言還是沒拒絕他的好意,乖乖攏好了衣擺。
原先還急得滿臉雨水的寒林商,見着溫樂言這般乖巧讨好的模樣,心裡就算有再多的氣,在此刻也都消失無蹤了。
“......這事說來其實不怪你,怪我。
是我把你丢在小院卻不時常回來看你,你無聊了也是應當。隻是日後若是想出來玩,無論如何都得與我說一聲,我一定抽時間來陪你,知道嗎?”
攥緊寒林商的衣袖,溫樂言不斷點頭,“知道了,之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跟平淵說的,隻要你不嫌我煩。”
“我怎麼會嫌你煩呢,如果時局不是這般,我倒希望你日日來煩我。”
想到崔荷玉的計劃,寒林商沒多猶豫還是把這事與溫樂言解釋了。
“至于指婚一事,你莫要聽旁人胡言亂語,我此次幫崔荷玉不過是為了日後籌謀,連婚約都是假的。
畢竟崔荷玉可從未想過真的穿上那繁瑣的嫁衣,還是為了我。所以待事成之後,這件事也就不作數了。”
崔荷玉所念之人是誰,這一點溫樂言早就知道,自是不會誤會。
“隻是那元甯公主殘暴狠辣,害死不少人,這樣的人若是成了皇帝,必會擾得天下大亂。”
寒林商輕笑一聲,“是啊,所以她成不了皇帝。”
男人這話說的過于笃定,惹得溫樂言側頭去瞧他,卻換來面頰上的一次輕觸。
“回去吧,才一會這雨就下大了,咱們可得走快些别磨蹭,不然着涼了就不好了。”
說罷,寒林商聽着溫樂言的一聲驚呼,直接彎腰将人打橫抱起,運起輕功不過幾息的工夫就到了小院。
等到了院門外,考慮到在賀喜格跟前多少該規矩些的寒林商,最後還是止了步子沉默地将人放下。
難得看見寒林商如此倉惶模樣的溫樂言,卻是笑出了聲,“這樣子的寒将軍倒真像個毛頭小子。”
寒林商彎眸輕觸她鼻尖,“隻對你如此。”
牽着身側男人的手,溫樂言擡眸看着寒林商面上的笑意不語,而是扭頭看向了身後于雨幕下格外幽暗的巷子口。
其實早在第一次記憶錯亂時,她就該知道自己出現了問題,而這似乎也預示着自己體内的‘忘三’已到了無法根除的地步。
這些時日裡,在發現藥包可能有用後,溫樂言就開始日日服藥,不曾有一日間斷過。她原以為這藥方多少會起點作用,可事實證明,它半點用處都沒有。
不僅如此,甚至還加重了藥性的蔓延。
到如今就連溫樂言都不清楚,等到‘忘三’徹底蔓延開來,她又能否撐到最後期限,又或者幹脆連雙十年華都活不到......
說不定,等到最後徹底忘卻所有,甚至包括自己時,就會是溫樂言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