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卯時剛過。
一衆官員就身穿官服頭戴官帽,井然有序地入了這奉天殿。
然而,當他們的目光聚焦在崔榮身上時,皆瞪大了眼怔愣不語。
不為别的,隻因今日上朝的崔榮竟穿了身太子朝服,杏黃的雲蟒紋繡在一衆藍紅中顯得格外突出,也代表着其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儲君地位。
瞧了眼崔榮那身明晃晃的杏黃朝服,再環顧四周卻不見崔明珏身影,一些極會審時度勢的朝臣立即腆着張臉,讨好起了這位前不久剛被他們‘不小心忽視’的太子殿下。
“看樣子殿下已重臨儲君之位,顯然,咱們陛下還是更疼惜您啊。”
“是啊,榮君好歹是陛下長子,又是皇後親生,豈是某些不入流的皇子能比得了的。”
這人雖不明說,可在場官員都聽得出他所指的正是今日缺席的崔明珏,畢竟當下在這大渝能稱得上是皇子的,也就這兩位了。
比起這些見風使舵的谄媚派,也有不少官員不屑于此。他們即便訝異于順承帝的決定,也依舊規規矩矩地站在一旁,并不多說其他。
其中最顯眼的,還要數近日來雖帶病上朝,卻看着格外精神抖擻的常太傅。
起先,順承帝也曾多次規勸他回府養傷,免得日日上朝反累了身子,隻是這常太傅固執的很,說是沒了孫子常泓日子也無趣,索性就來找點事做。
聽常太傅這麼說,體諒他身為兩朝元老卻這麼兢兢業業,順承帝也就沒再多勸,隻是每日在朝堂上都派人給老太傅備了張木椅,以示關心。
“說來,這太子榮君也是太傅的親外孫,怎麼太傅瞧着似乎并不高興呢?”
望着人群中央喜形于色的崔榮,常太傅面色慈祥的擺擺手,“年紀大了,有些事就沒有從前那般在意,如今便隻想着一家平安比什麼都重要。”
“太傅大人說得對……”
看似說了什麼,可實則什麼都沒說的常太傅,就這般輕輕松松地打退了一批來打探内情的官員。
隻是他雖不吐露些什麼,卻也打聽到崔明珏今日缺席的原因,似乎是昨日意外受傷所緻,因傷的有些重,怕是得将養好些時日了。
議論紛紛了一陣後,随着三下鳴鞭,奉天殿内很快又恢複了平靜。
緊接着,順承帝便跨步悠悠上了大殿。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衆愛卿平身。”
望着底下空置的位置,順承帝眉眼微松。
他明白昨日那一出過後,崔明珏雖沒死,可要想再做點什麼卻也難了。相比起這個,如今最令他擔憂的,還要數那個不知蹤迹的寒林商。
心緒萬千的順承帝,面對着滿朝文武百官,難得沒有吭聲。
見狀,掃了眼龍椅上皇帝的神色,身旁的小太監揚聲道了句,“有本啟奏,無本退朝。”
……
-
因一心念着搜尋不到的寒林商,順承帝今日的早朝結束的格外匆忙。
這回他還沒等大臣們闡述完各自政見,就急匆匆下了大殿,轉頭去了秀和宮。
……
“皇上駕到。”
殿内,一聽外頭是順承帝來了,純妃當即變了臉色,“不好,皇帝來了,你們快躲起來。”
溫樂言深知這時候絕對不能暴露寒林商的蹤迹,即便憂心還是道,“那方姨一切小心。”
待她說完這話,寒林商瞥了眼四周,很快尋了地躲藏。随即便趁着殿門未開,趕緊将人抱起,帶離此處躲了起來。
于是,等步履匆匆的順承帝一手推開殿門入内,看見的也不過是在窗邊焚香作畫的純妃。
擱下畫筆,純妃狀似疲憊的轉了轉手腕,“陛下怎麼來了,看時間,今日退朝似乎比以往早了些。”
嗅着滿屋子的淡雅香氣,順承帝才覺心底的煩躁與殺意去了大半,“無事便早早退了,此刻才卯時一刻,你怎麼起的這般早?”
純妃淺笑,“昨日酉時就睡了,今晨自然就起的早了些,偶爾這麼勤勉一回,連精神頭都覺着好多了。”
“這倒是。”順承帝颔首,“隻是若日日如此,也累得慌。”
這話純妃識趣的沒搭腔,轉而斟起了桌上的茶,“陛下剛下朝,想必還沒用早膳吧,等喝了這杯茶潤潤嗓子就該用膳了。”
“也好,來前用了些糕點,現在聞着你這茶香,倒是覺得餓了。”
自打上次喝過純妃這裡的茶,順承帝就總有些念念不忘。明明都是一樣的茶,可純妃這兒的總帶着股獨特的淡香,倒有幾分像蘭花。
一點點看着順承帝喝下滿杯茶水,純妃面上的笑容也多了幾分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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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翠竹遮掩處。
卯時的天尚有些昏黑,哪怕此刻溫樂言二人離主殿不過十幾步距離,可若不湊近了細看,也無人知此地還藏着人。
嗅聞着空中飄來的淡淡茶香,溫樂言隻覺頭腦一陣昏沉,垂首時更是險些栽倒在地,卻還是抿唇死死撐住了。
因對深蘭氣味極為敏感,所以她很快意識到這茶中定是被人下了‘忘三’。
“幽谷深蘭在南宛已被盡數毀滅,沒想到方姨這也有……”
“深蘭?”寒林商擰眉,當即也明白了什麼。
“看來這純妃娘娘膽子夠大,敢給皇帝下‘忘三’,隻不知劑量如何,如果是足足一份的量,怕是早就有反應了。”
至于順承帝服下‘忘三’後,所中的反應究竟是無知無覺、徹底遺忘,還是愈漸瘋癫,就沒人知道了。
不過對此,寒林商倒是很期待。
随着烹煮的茶香愈來愈濃,溫樂言實在支撐不住,也沒來得及與寒林商說一聲,就閉眸歪倒下去。
“樂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