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公子,”忽又想到什麼,宋挽月凝神問,“此前兇案受害者可有下葬?”
裴玄回答,“當然,冬日已過,天氣漸暖,屍首放久了自是腐臭難忍。仵作于當日驗過屍後便将屍體送回親屬家中,目前還未下葬的,應當就隻有王勉了。”
畢竟現在離王勉西去也不過六日,按照占者占蔔的結果,他應當在明日由店内小厮落葬。
宋挽月:“待令李文德中毒的毒物明确,你能否帶我再去看看王勉?若想知曉李文德中毒一事是否與連環兇殺案有關,隻需探查其餘受害者傷口有無□□,便可得出結論。”
作案手法是一方面,除了那标志性的傷口和符印,定還有其他烙印。
此前去探查王勉屍首,發現他身上除了緻命劍傷,并無任何掙紮打鬥的痕迹。可若知曉有人要取他性命,他何故如此淡定,最大的可能是,他此前已同李文德一樣,全然喪失了掙紮的能力。
聽了宋挽月的推測,裴玄面色漸沉,“可,我明日便派人叫仵作一起,重新将屍首驗查一番。”
見裴玄此時已是裝都不裝,宋挽月笑言,“裴公子當真是巡查小吏?我還從未見過,何等小吏有裴公子如此大的官權。”
身份再遭質疑,裴玄淡然回應,“查案罷了,是何身份又有何重要?”
“不重要?”宋挽月聞言挽笑,“兇殺案非同小可,那兇犯若非有人撐腰,自不敢做出這等殘忍咨肆之事,李文德中毒,更是将你我二人都冠上殺人之嫌,如此,裴公子也不生怯嗎?”
其實比起裴玄九五至尊的身份,宋挽月更想知道,他究竟為何會被卷入這起案件中,難不成大理寺已後繼無人,隻得生生讓皇子赴前線查案。
對宋挽月的懷疑,裴玄避而不談,“祁月,作為一名暗衛,你的好奇心會否太重了些?”
宋挽月自嘲,“也是,我隻是奉命保護裴大人安危的一名暗衛,似乎不該卷入這起波雲詭谲的兇案之中。”
意識到他言語太過凜冽,裴玄捂着唇輕咳,“非也,你近日表現尚可,放心,待案件結束,我自會書信一封,在閣主面前多美言你幾句。”
宋挽月聽罷,躬身,“如此,便提前謝過裴公子了。”
折騰了一夜,如今已到卯時。擡手打開舷窗,花香混合着泥土的腥澀沁人心脾。
李府既然說李氏兄弟前日去莊子上未曾歸來,那他們便不急将人交出,待一切石出水落,再清算亦不遲。
醉紅樓整日迎客,并無休憩之時,如今天色将明,醉酒的酒客也應都歇息了。
備好車馬,二人預備先去大理寺一趟,可尚未來得及出門,便被深夜探查的景年堵了個正着。
“公子,不好了!李仁一大清早便帶着家丁去了醉紅樓,如今兩撥人馬,正在醉紅樓門前堵着,水洩不通。”
宋挽月聽罷,面色铮然,“你可知他們在争什麼?”
景年愣怔,随即搖了搖頭,“不知,我知道此事便急匆匆趕回了,如今李仁,應當還在醉紅樓無疑。”
“備車!”聽即至此,裴玄冷言,“去醉紅樓瞧瞧!李仁清早貿然出手,定與李文德失蹤脫不了幹系!”
宋挽月知道李仁遲早會發現李文德失蹤一事,隻是沒想到竟如此之快,不過才一夜,便已上門尋人。
“他怎麼會突然去醉紅樓?”宋挽月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對,“昨日李仁剛以收賬為由作為敷衍官府的托詞,今日就算發現李文德不在府中,也應私下找尋才是。”
欺瞞官府,藏匿真兇可是大罪。即便李仁當真是目不識丁之人,也不敢如此藐視法度。
“孰是孰非,一瞧便知。”裴玄屈身上車,“祁月,随我走一趟。”
說罷,他下意識朝宋挽月伸出了手,宋挽月垂眸注視他掌心的紋路,眉頭一緊,剛想扶着車沿,就被裴玄握着手,強行拽了上去。
宋挽月:“……”
車馬辚辚而過,一路從城西向東行進。賣早點的掌櫃已架好攤位,用風箱吹着火勢,操着粗犷的聲線大聲叫賣。
春眠路分外擁擠,看戲的路人将街頭巷尾圍得水洩不通。瞧這盛景,景年隻好将車馬在偏僻之處停下,随着人流,一步一寸地挪移到案發之處。
此時,醉紅樓内外已然争吵開來,李掌櫃足帶了幾十個家丁,手拿棍棒将門外團團圍住,瞧着甚是吓人。
花婆婆緊張地攜着方帕對峙,身後是被吓得花容月色的姑娘。
官府查案都沒這陣仗,由此可見,李家這繡坊生意,當真是賺得盆滿缽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