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韫雙附和道:“你怎麼想?”
去見程韫雙的朋友,謝聞黎本該高興的,但此刻一股寒意襲上他的後背,隻因為江玉宜的那聲“學弟”。
他敢肯定,對方是程韫雙在一中的同學,并且見過真正的謝聞黎。
熟人越多的場合越容易露餡,生意場上如魚得水的人頓時也如熱鍋上的螞蟻,焦急地整理措辭,企圖推拒掉這場突如其來的邀約。
所幸程韫雙并不真心組局,吓唬了他一回,便善解人意道:“項目那邊是不是暫時走不開?要不改天?”
謝聞黎如蒙大赦,說:“謝謝學姐”。
頓了兩秒,他又主動提起工作上的事:“等項目結束,我就搬回市區了,到時候由我做東,補上這頓飯吧。”
謝聞黎對自己在程韫雙那裡的賞味期耿耿于懷,這話多少有點試探的成分。
程韫雙聽得出來,眼下也願意縱容:“你可以等到開學後再回藍灣公館,息園的話,平時想去也可以去。”
“不是想種花麼?”她笑了笑。
謝聞黎得了準話,頓了頓,問:“那,你會回息園嗎?”
“你很想我去麼?”程韫雙反問。
謝聞黎攥着手機點了點頭,随後他意識到,這個動作不僅很傻,而且程韫雙看不見,于是又補了一句:“想的。”
“好,我知道了。”程韫雙了然,“我這邊還要招待玉宜,先不和你說了,嗯?”
謝聞黎摸不清“知道了”是什麼意思,但他隻能挂斷電話,以延續自己僞裝出來的乖順形象。
“真是小謝啊。”江玉宜有些好奇,“回頭草诶,你要破例啊。”
程韫雙搖頭:“三言兩語解釋不清,過一段時間,等我确定了再和你說。”
江玉宜見狀,不再追問。
至于回不回息園,程韫雙掃了一眼黎未剛傳過來的日程安排,今晚她就要出差了,工作結束剛好和江宥安飛布裡斯托看望母親,估計謝聞黎有一段時間見不到自己。
正好,她也冷靜冷靜。
雨夜容易滋長欲念,尤其關于謝聞黎的許多記憶都充斥着大雨。
陰翳天空一如他漆黑沉邃的雙眼,長久地烙刻在記憶之海深處,偶爾随着浪花翻湧上來,擱淺在岸邊,從此再難忽視。
今早提前離開,一方面是因為工作,另一方面也确實沒想好怎麼面對謝聞黎。
昨晚的放縱讓她輕易邁過了重逢時給自己設下的界線,誘捕獵物的同時,也成為了迷局中的餌。
“你見過謝聞黎,覺得他是個什麼樣的人?”程韫雙忽然問。
話題兜轉一圈繞了回來,江玉宜想了想,說:“長得不錯,遇到你容易害羞,挺乖的一個小孩,怎麼了?”
程韫雙指了指自己,又點點江玉宜。
“沒什麼,我隻是有些想不通,十多年過去了,真的會有人一成不變嗎?”
話題鋪墊到這裡,江玉宜聽出她口中那個“沒怎麼變的人”是謝聞黎,開玩笑似的說道:“那不是挺好,要不說還得是白月光呢。”
然而,一樁舊事蓦地闖入腦海,笑容戛然而止。
程韫雙注意到她的異常,問:“怎麼了?”
江玉宜斟酌着問:“你還記不記得,你和謝學弟在一起的那天,他受了傷?”
程韫雙當然記得。
那天下着大雨,謝聞黎渾身濕透,傷痕累累地站在她家門口,懷裡遮遮掩掩,藏着一束完好無損的玫瑰花。
當時,她被謝聞黎臉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吓了一跳,一問才知道,他在來的路上被車撞了,所幸除了一些看起來吓人的擦傷外,并無大礙。
“我去找藥箱。”程韫雙心疼地撫過他唇角的傷。
謝聞黎卻拉住她,仰着頭執拗地問:“我喜歡你,你可以先和我在一起嗎?”
程韫雙沒有猶豫,點頭同意。
後來她才知道,那天是謝聞黎的生日,他原本隻想和喜歡的人安安靜靜過完一整天,卻在路過花店時看到那捧惹眼的玫瑰,于是決定貪心一點,鼓起勇氣向程韫雙告白。
江玉宜不知道細節,隻是第二天在學校裡看見謝聞黎臉上的傷時,小小地驚訝了一下。
聽程韫雙的意思,是車禍。
不久後,江玉宜路過教導主任的辦公室,沒關緊的門縫偶然漏出一點聲音:“謝聞黎......記過......”
謝聞黎向來品學兼優,所以江玉宜沒把他本人和記過聯系起來,隻以為他受了欺負,轉頭将這件事轉述給了程韫雙,提醒她留意。
“你是懷疑他表裡不如一嗎?無論學弟現在如何,當年的真心應該不假。”
江玉宜并不打算為謝聞黎說話,隻是前有梁宵燃,後有邵斯謹,或多或少都如菀菀類卿。
她不願程韫雙溺死在舊憶裡。
“我明白。”程韫雙彎唇,“今天這些話,你就當我沒說過。”
江玉宜知道輕重,點了點頭,主動岔開話題,直到一通電話将她叫走,辦公室才重新回歸安靜。
程韫雙坐回椅子上,盯着已經熄屏的電腦,眸色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