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聞黎拱着她的頸窩,悶聲說:“不是我,是你,你想嗎?”
他依稀記得自己來巴黎的目的之一,是盡心盡力當好一個陪玩,結果第一天完全浪費在了盯梢情敵上。
于是小魚吐泡泡似的,斷斷續續又問了一回。
程韫雙莞爾,她确實可以随處找一家pub繼續,隻是謝聞黎恐怕沒有精力跟着去了,但如果不帶他的話,後面可能比較難哄。
她輕輕拍了拍謝聞黎的側臉,笑了笑:“十二點了,阿黎,你不會想要在這個時間和我一起在塞納河邊散步的。”
話音剛落,男生好像隻聽見了“不會想要”和“在一起”。他掙紮着爬起來,昏暗中漆黑的眼眸浮出幾分茫然,似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頓了兩秒,謝聞黎回身握緊了程韫雙的手,小聲嘟囔:“我隻想和你在一起。”
已然是神智不清了。
程韫雙無奈,隻好由他拉着自己,仿佛在謝聞黎那裡,手牽着手,他們就算在一起了。
道路兩側昏黃的燈光稀疏灑進車内,影影綽綽,一下子将回憶也随着影子拉長。
程韫雙恍惚記起她和謝聞黎第一次約會的那天,兩人在遊樂場待到很晚,散場時肩膀挨着肩膀,坐在大門口等着司機來接。
謝聞黎可能是個不怎麼熬夜的、作息健康的小孩,過了十一點就睡眼朦胧,也是這樣歪着腦袋迷迷瞪瞪地倚着她的肩膀。
少年人偏高的體溫透過夏季輕薄的衣衫溫暖了她的一側身體,仲夏夜晚風微涼,程韫雙被大她一圈的謝聞黎以這種半依靠半擁抱的姿勢裹進懷裡。
心跳得像現在一樣快。
程韫雙側過臉,酒店門牌明亮的燈光将她從回憶中抽離。
車門打開,夜風灌進來,凍醒了謝聞黎,他睜開眼,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剛才好像睡着了,手指微動,觸及一抹溫熱,謝聞黎低頭看過去,意識到自己正握着程韫雙的手。
他眉心一跳,擡眼去尋程韫雙。
她卻已經把手抽了回去,提起裙擺,先下了車。
兩人一前一後回到頂樓的套房。
程韫雙明天還有工作,于是打發謝聞黎住進了客卧。
謝聞黎原本有些失落,但他最終抵擋不住生物鐘的驅使,一沾枕頭便合上了雙眼,陷入沉黑的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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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程韫雙在一片食物的香氣中醒來。
她趿着拖鞋,拉開房門慢吞吞走出去,擡眼看見廚房裡忙碌的謝聞黎。
他穿着一件鉛灰的圓領長袖,寬大領口露出一截清瘦的鎖骨,下擺被圍裙攏住,束出明顯的倒三角身材。
“做的什麼?”程韫雙走到他身後,習慣性地拉緊了圍裙上的蝴蝶結。
謝聞黎握住鍋鏟的手一頓,蓋上鍋蓋,倒了一杯檸檬水給她。
“南瓜粥,燒餅,還有豆漿。”
異國他鄉購置中餐所需要的食材并不容易,謝聞黎早起出門轉悠了一大圈才買齊想要的東西,順便......他關小了炖粥的火,推着程韫雙來到客廳。
餐桌中央的花瓶裡,擺着一簇明媚的洋甘菊。
“廚房裡待久了有味道。”謝聞黎将她按到座位上,說,“稍等一會兒,馬上就好。”
程韫雙懶懶地點了點頭,從善如流地捧起水杯,盯着花瓶發呆。
坐了幾分鐘,她感到些許無趣,伸手摸了摸外套口袋,才想起來昨晚把手機放在了小吧台邊充電。
程韫雙折回房間拿完手機,再出來時正看見謝聞黎端着餐盤往桌上擺。
巴黎眼下是陰天,黯淡日光穿過落地窗在他一側臉頰覆上一層朦胧的光暈,耷拉在額前的碎發一下軟化了骨相中天生的淩厲。
桌邊,盛粥的陶瓷盅蓋子上開着小孔,熱氣源源不斷地冒出來,猶如一抹輕柔的霧模糊了她的視線。
熱騰騰的早點,新鮮盛放的花,以及和初戀長得一模一樣的情人......
程韫雙眸光微頓,忽然覺得這樣也很好。
即使她明知故犯,已經一步一步踩上了将錯就錯的邊緣。
“學姐?”謝聞黎察覺到她的目光,轉頭看過來,微微上揚的唇角一瞬間與那人重合。
但失神不過幾秒,程韫雙走過去,把手機放到桌邊,而後腳步未停,徑直走向了謝聞黎。
她伸直點了點謝聞黎右頸下方,仰面問:“阿黎,我以前好像一直都沒有發現,你這裡......”
說着,程韫雙稍用力按着那處,說:“你這裡有一顆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