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溫玉津在,謝聞黎又很會讨長輩歡心,回程的路途尚不至于尴尬。
程韫雙聽着耳邊叽叽喳喳的閑聊聲,忽然有些想念國内那個溫馴沉默的人。
不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麼呢?
直到停在家門口,她才恍然意識到,一種誕生于習慣中的眷戀心理,正逐漸縱容着那人在自己心裡不斷擴大存在感。
思念倏地湧上來,程韫雙看了眼手中的花,找了個借□□給溫玉津打理。
溫老師喜歡擺弄花花草草,這會兒正揣着兩捧花、哼起不知名的小曲兒在院子裡修剪多餘的枝葉。
程韫雙懶散地窩在樹蔭下的躺椅上,單手墊在腦後,盯着眼前沙沙搖動的樹葉發呆。
繼昨天她冷處理了國内那位的消息後,對方卻沒有受到分毫影響,照例按時報備行程,分享日常。
程韫雙看着最新發來的通海大學内景,唇角勾起一抹譏笑。
她能夠确定溫玉津的鄰居和手機對面這位不是同一個人,也就是說,兩個謝聞黎裡面至少有一個人在說謊。
就性格而言,自然是國内的那個更像以前的謝聞黎。
但不可否認,兩人的臉的确長得一模一樣。
程韫雙攥着手機,有一下沒一下地按着主鍵,屏幕亮了又滅,她遲遲沒有想好先從那邊下手。
假設國内的是冒牌貨,他敢這樣肆無忌憚地頂替别人的身份接近自己,一定是有備而來,單從幾乎天衣無縫的僞裝便能看出其防備心之重。
如果不是記憶無法複刻,細枝末節處偶有破綻,程韫雙恐怕真的會被瞞過去。
如此說來,新鄰居或許會成為這場遊戲的突破口。
雙胞胎的猜測已經足夠大膽,總不至于這個世界上還有第三個、甚至是第四個謝聞黎。
那麼,基于新鄰居是真的謝聞黎的大前提,他隐瞞身份、裝作不認識自己的目的又是什麼?
還沒等程韫雙整理出頭緒來,院外門廊上的風鈴便響起清脆的叮當聲。
溫玉津從一簇盛開的鮮花後走過去,拉開了院門。
謝聞黎提着一隻竹制食盒出現在門邊。
“溫老師,我烤了一些點心,裝了一點過來。”視線越過溫玉津,他直勾勾地望向樹下的程韫雙,“還沒來得及給師姐準備見面禮,希望師姐不要嫌棄。”
“今天做的什麼呀?”溫玉津好像習以為常,側身請他進來。
謝聞黎将食盒放在院中的木桌上,揭開蓋子,說:“是可露麗,溫老師前天不是說想嘗一嘗海鹽焦糖乳酪的?我試着複刻了一下,可能還是差點意思。”
溫玉津也不跟他客氣,拿起一隻咬了一口,過了兩秒,鼓着腮幫沖他比了個大拇指。
謝聞黎彎唇,頰邊陷進去兩個淺淺的梨渦。
“小韫,你吃嗎?”溫玉津數了數食盒裡的可露麗,向程韫雙發出邀請。
被點到名字的程韫雙于是從躺椅上直起身,眺眼望過去,視線卻被一道倏然逼近的人影截斷。
面前蓦地投下一片陰影,原來是謝聞黎端着盛點心的碟子走到了她的面前。
“師姐,嘗嘗?”
風随着磁沉的嗓音自他的方向吹來,淡雅的花香與濃甜的奶香之間,程韫雙嗅見了第三種氣味。
一種有别于光雲雨隙的、更加沉厚曠遠的木香。
名字叫做彌山亘野,同樣也是禾知推出的一款香水,曾經憑借“禾知老闆同款”的噱頭紅極一時。
程韫雙找到更喜歡的香水之後,就不怎麼用了。
她仰面看向椅子邊的男生,隐約覺得這個角度有些熟悉。
似乎多年前的某個中午,有人提着新鮮出爐的可露麗敲響了她的窗戶。
刻意壓低的聲音透過夏日潮熱的風輕拂過她的臉頰,少年紅着臉把親手做的點心交給她,目光殷殷,滿含期待,恰如此時此刻。
程韫雙一錯不錯地盯着那雙漆黑的眼瞳,試圖突破那層波瀾不驚的假面,窺探他眸底最隐晦的一絲情感。
隻是,把人晾得太久可能會引起溫玉津的注意。
程韫雙伸手接過點心,笑了笑:“謝謝,聞起來很香。”
吃起來自然也是,海鹽焦糖乳酪甜而不膩,口感簡直和記憶裡的一模一樣。
“很好吃。”她站起身,騰出一隻手捋平衣擺,“聽溫老師說,你做可露麗很拿手,看起來她的評價還是有點保守。”
兩人之間的距離一下拉近了。
謝聞黎眨了眨眼:“師姐喜歡的話,回國我也可以給師姐做。”
程韫雙眉尾一揚,繞過他走向溫玉津,清泠的嗓音卻猶自落下來。
“那就麻煩師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