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韫雙蹙眉看了他一眼，似乎有點難以理解他話裡的意思。

什麼叫“又是他”？

她順着謝聞黎的目光低下頭，餘光隐隐約約瞥見一點淡紅。

多半是昨晚謝明虞留下的，換衣服時沒注意到，因此沒有刻意拿什麼遮一遮。

總歸成年人社交往來講究一個“體面”，沒有人會當面指摘她的私生活。

像謝聞黎這樣，活像被戴了綠帽子似的質問她的人，比較少見。

上一個是梁霄燃，現在已經是前任了。

謝聞黎大概也是被嫉妒沖昏了頭腦，才沒有克制住自己的語氣，顯得沖動而逾矩。

質詢脫口而出，理智回籠為時已晚。

他抿了抿唇，目光一錯不錯地落在程韫雙臉上，垂眼軟聲解釋道：“我沒别的意思，就是剛才回來的時候看見謝明虞了。”

對着一母同胞的親兄弟直呼其名，看來他們的關系的确一般。

至于1404的住戶為什麼是謝聞黎，程韫雙懶得深究，房子有問題大概率也隻是騙她下來的借口。

程韫雙不大喜歡欺騙，反手按了電梯，打算離開。

“等一下。”謝聞黎叫住她，“我是真的有事要和你說。”

程韫雙本想拒絕，擡眼卻觸及到男生有些受傷的眸光，蓦地一分神，多按了一次開門鍵。

電梯重新關上，截住了轎廂頂部的燈。

暮色穿過中庭的玻璃落進來，籠着謝聞黎的面龐，低眉順眼的姿态中流露出些微脆弱。

程韫雙在心底默默歎了一口氣：“有什麼事不能手機上說？”

謝聞黎一愣，旋即委屈巴巴地告狀：“出國後他拿走了我和你的全部聯系方式，把賬号洗成他自己的身份驗證了。”

這個“他”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程韫雙想起剛遇到謝明虞的時候，對方信誓旦旦表示沒有删掉高中時的賬号，原來是替謝聞黎做的保證。

“師姐，加個微信好不好？”謝聞黎順杆往上爬，把手機遞過去，“或者我找老師要也行。”

程韫雙聽出一點不動聲色的威脅，将臨到嘴邊的拒絕咽回去，眼中不禁浮現出幾分新奇。

她細緻地打量了謝聞黎幾眼，問：“你怎麼在這裡？”

“不買下1404，你怎麼會把1503租給我？”謝明虞心滿意足地将她置頂，毫不吝啬地向她展露自己的小心思，“要是見面後，你不願意讓我繼續呆在1503，而我又不想離你太遠，1404會是很不錯的備選項。”

至于為什麼要把他從1503趕出來，兩人心照不宣。

可惜1503已然提前被謝明虞占據，他記得自己答應過程韫雙什麼，為了不引起謝明虞的懷疑，隻好暫時搬到了1404。

謝明虞防他防得緊，但十四樓的門禁卡刷不開十五層的電梯，所以即便知道謝聞黎住在樓下，他也沒有采取過激的措施。

偶遇早在意料之中，比的不過是誰更有耐心。

今天中午，謝聞黎提了新車返回藍灣公館，恰好在南門閘口與謝明虞擦肩而過。

彼時他坐在車裡，對方并未發現他，但周身掩飾不住的春風得意深深刺痛了謝聞黎的眼睛。遑論他清楚看見，謝明虞的鎖骨上明晃晃地挂着一枚咬痕。

一眼便知他昨晚留宿在哪裡。

謝聞黎可以容忍梁霄燃，容忍邵斯謹，但他接受不了謝明虞。

因為謝明虞和他是天生的對手，他們誕生在同一個子宮，卻注定要争得頭破血流。

愛情總是自私而排他的，如果程韫雙接受了謝明虞，他又該怎麼辦呢？

“說說吧，找我什麼事？”

程韫雙見他對着熄屏的手機發呆，出言打破了沉默。

謝聞黎回神，問：“不能和他分手嗎？”

這話他昨天在機場問過，程韫雙當時給了他否定答案，今天自然不會變卦。

謝聞黎早有預料，退而求其次，問：“我想重新追你，可以嗎？”

程韫雙有些意外：“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謝聞黎眼角挂着散漫的笑，漫不經心的話語卻隐隐含着一絲瘋狂，“一定是我哪裡做得不夠好，你才不願意和他分手。”

“也是，我們分開這麼多年，你可能不太了解我了。”

“但沒關系，我重新開始追你，我們像從前那樣，慢慢接觸，了解彼此......”

“謝聞黎。”程韫雙打斷他，擡眸看向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我現在是你哥哥的女朋友。”

情侶關系，這層在謝明虞和她之間其實并不成立的關系，眼下卻成了糊弄謝聞黎的借口。

而謝聞黎對此，似乎比謝明虞更加深信不疑。

“我知道。”他眸光暗了暗，随後如同下定了某種決心似的，定聲道，“但這并不妨礙我追求你。”

男女朋友算什麼，梁霄燃都快訂婚了，婚約照樣說解除就解除。況且結了婚的也還能離婚，謝明虞和她隻是男女朋友而已。

程韫雙聽懂了他的意思，素日疏淡驕矜的雙眸少見地因為震驚而微微睜大。

她自問不是一個道德感很高的人，但同時......

那也太超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