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幕結束時,全場合唱《大教堂時代》,程韫雙盯着詩人發了會兒呆,目光緩緩移向旁邊的Phoebus。
不知怎地,她總覺得這一幕有些熟悉。
彼時四下掌聲雷動,燈光并未亮起,一片昏暗中,坐在身側的男生攥住了她的手。
程韫雙聽不清他在說什麼,但直覺那句話和Phoebus有關。
“你會被花言巧語所迷惑嗎?”耳畔忽然響起謝聞黎的聲音。
程韫雙怔了怔,過去和現在于瞬息間交彙,記憶的空白得以彌補。
“為什麼這麼問?”她聽出來謝聞黎意有所指,好似借着談論劇中人物企圖試探某種東西。
結束放映的幕布自動退回到主屏,熒熒微光在兩人的臉側蒙上一層柔和朦胧的紗霧,謝聞黎虛攏住她的手,語調隐約透露出些許無奈。
“喜歡你的人太多了,我不知道怎樣才能離你更近一點。”他漫不經心地摩挲着程韫雙的手背,低下頭苦惱道,“萬一有壞心思的想用甜言蜜語将你騙走,我要怎麼辦呢?”
“今天去學校,有人看見了禾知的廣告,問我和你是什麼關系,我說我是你的男朋友,他好像不是很相信。”謝聞黎托起她的手,輕輕吻了吻她的指尖,“我看見他們眼裡的嫉妒,不知道為什麼,回來的路上感到一陣後怕。”
“要是有人在你面前說我的壞話,你可以懷疑我,但也不要輕信他,好嗎?”
他像是在為一些似是而非的不确定因素向程韫雙乞求一個承諾,禾知也許是誘因,但絕不是促成謝聞黎這麼做的關鍵性動機。
程韫雙敏銳地察覺到,他似乎格外防備某個人。
會是被她不小心遺落在記憶之海中的那副模糊面孔嗎?會是那個在沙發邊看書的男人嗎?
程韫雙沉默的時間有些久,謝聞黎捏了捏她的手,以一種戀人間撒嬌的語氣,狀似不經意地問:“又想到以前的事了嗎?”
程韫雙眉心一跳,不由提高了警惕。
她擡眼望向謝聞黎,緩聲道:“隻是午睡的時候做了個夢。”
“夢見什麼了?”謝聞黎眸色一沉,身體微微前傾,無端顯出幾分壓迫感。
程韫雙面色如常,仿佛一無所覺。
“夢裡你沒有放我鴿子,我們在劇院裡看完了那場演出。”她臉不紅氣不喘地胡謅道,“醒來時想起你那會兒有一場很重要的比賽,也不是故意失約的,後來我不是沒有生你的氣麼?”
“不過回憶起來難免感到遺憾,所以才拉着你陪我看錄像。”程韫雙笑了笑,問,“我剛才演的像嗎?”
“你看起來好像真的被唬住了,是不是以為我生氣了?”
原來是這樣嗎?殘缺的記憶竟然自圓其說,省得他費心找補。謝明虞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氣,餘光隐晦掃過眼前明豔的面孔。
半晌,他輕笑道:“程又又,你真可愛。”
程韫雙配合地彎起唇角,心底卻如一潭死水,毫無波瀾。
“是,我剛進門就被翻了舊賬,看錄像的時候已經在腦子裡寫好了一萬字檢讨了。”謝聞黎彎下腰,平視着她的眼睛,“我會把你說的每一句話都當真的,所以就算有一天你騙了我,我應該還是會相信你。”
“不要騙我,程又又。”他勾起程韫雙的手指,神色晦暗。
壞掉的愛情猶如一顆腐爛的果實,充斥着謊言與欺騙,甜言蜜語僞裝成表層完好無損的皮囊,内裡卻早已蛀成空洞。
程韫雙面不改色地點了點頭,視線一錯不錯落在他臉上,反問道:“阿黎,你也不會騙我的,對吧?”
謝聞黎一愣,忙不疊點頭。
程韫雙卻沒有錯過他眼底一閃而過的慌亂。
她别過臉,換了個輕松的話題:“連姨下午跟我說,息園的玫瑰被大雨沖壞了,我們要不要回去看看?”
謝聞黎“唔”了一聲,面露為難:“近期還是盡量不要出門吧,那些花很重要嗎?”
話音剛落,程韫雙心下了然,順着他的意思說:“也不算,是前段時間空運過去的厄瓜多爾玫瑰,數量不太多,就這麼壞了,有點可惜。”
謝聞黎沒有多想,安慰道:“你喜歡的話,我們可以在花田裡種滿。”
如果他就是連芸秀口中為她種花的“小謝”,這樣的反應實在是太平靜了。
程韫雙垂下眼:“好,那等處理完程伯易再回去。”
看完錄像光碟後,時間已經不早了。
謝聞黎簡單做了一餐晚飯,在1504陪她呆到了九點左右。
程韫雙瞥了一眼落地窗前抱着電腦修改論文的男生,腦海中陡然閃過幾幀類似的畫面。
她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手中沒有看完的書上,心中的疑慮卻猶如石子落入湖面,随着漣漪泛起,一圈一圈向外擴散。
等到謝聞黎離開,程韫雙終于按捺不住,甚至顧不得此刻并非工作時間,給黎未發了一條消息。
總部最近正值多事之秋,加班更是家常便飯。
黎未剛整理完會議記錄,從程董辦公室離開,手機便響了起來。
看清内容後,她頓時打起精神,揉了揉眼睛,腳尖一轉,走向了長廊盡頭的安全通道。
黎未回撥了電話:“老闆,我還在公司,現在旁邊沒人,你說吧。”
程韫雙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決心一般:“幫我查查謝聞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