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韻儀站在太傅府的柿子樹下,目送林載和張逑他們離開。
蓦地,一道目光朝她看過來。對于周韻儀來說,這人是個生面孔,可他的身份不難猜測,應當是受趙臻招攬,剛回京中辦事不久的陸憂。
這人……倒是生了一副溫潤皮囊,周韻儀想。
她還在愣着伸,陸憂竟朝她擡手,見了個禮。
周韻儀有些意外,但很快反應過來,随即也回了個禮。
林載見此一幕,不由開起了陸憂玩笑:“周韻儀漂亮是漂亮,但可不是個能輕易招惹的主兒。忘名,好花怕是不堪折啊。”
陸憂翻一個白眼,繼而正經道:“我是覺得,這姑娘有些城府,敵友莫辨,此等情形下,還是結一些善緣好。”
衆人出了府,周韻儀身邊的丫頭碧琉低聲道:“小姐,太傅大人同老爺說的也不一樣啊,他心也太寬了,這幫人就這麼堂而皇之出入太傅府,都不避諱咱們的。”
周韻儀笑了笑:“能出入這裡的,自然都是能擺到明面上的。趙臻若是這點膽魄都沒有,那就枉為太傅了。”
碧琉還是狐疑,卻聽周韻儀話鋒一轉:“碧琉,紅盞的事你聽說了嗎?”
碧琉忍不住打了個激靈,怎麼會沒有聽說,碧琉、紅盞和青璃她們是自小一起長大的,都是在三四歲的年紀就被人牙子賣給了周家。紅盞前兩日在大朝晖殿偏殿的情形,如今在京城這些世家的下人裡都傳遍了,碧琉雖沒有見到紅盞,但聽說青璃直接吓得大病了一場,可見當時境況的慘烈。
“你知道紅盞為何落得如此下場嗎?”周韻儀幽幽問。
“因……因為她……她給太傅大人和越陽王下毒。”碧琉緊張答道。
“錯了。”周韻儀看向碧琉:“因為她一仆侍二主。人是周懷淑的,忠心卻給了周正,所以才會遭人淩/辱,清白盡毀,餘生都要做越陽王手裡最卑賤的玩物。碧琉,你可不能學她啊,自己的主子到底是誰,想想清楚才好。”
碧琉當即吓得跪了下來:“小姐放心!奴……奴婢隻您一個主子,絕不背叛!”
周韻儀笑了笑:“瞧你吓得,我跟你閑聊呢,起來吧。”
碧琉顫巍巍起身,她們這些丫頭,雖是分給了各房的小姐少爺,但其實都是聽命老爺的,之前有到了年紀的奴婢,為老爺做事得力的,就被老爺收了做偏房,或者賞賜給自家抑或世交府邸的少爺們做小妾,不用再受做奴婢的苦。當然也有辦事不力被罰了的,可因為犯的都是小事,至多也就是打幾鞭子。然則紅盞這樁事,實打實給她們敲了警鐘,原來事情辦不好,也是會累及身家性命的。
碧琉跟在周韻儀身後,看着她的背影,深吸一口氣,當年管事的将她分給這位庶出的小姐,她本是不甘心的,可年歲久了,愈發覺得,二小姐心中頗有一番盤算,有時候老爺和大少爺在衙門裡受了氣,回到家,二小姐三言兩語就能将他們哄開心。
碧琉暗暗下了決心,就跟着二小姐吧,榮華富貴,暖被窩的男人,這些東西再好,可哪裡有活着重要。
周韻儀回到自己廂房不久,奚瞳便來了。
“韻儀,拈花腕子和燕子步已經學會了,今天我們學什麼?”奚瞳興緻勃勃。
周韻儀滿臉寫着不耐煩:“你們不是剛議事完嗎?你都不用休息嗎?”
奚瞳眨了眨無邪的雙眼:“跳舞何嘗不是一種休息,再說了,還有人要考校我的功課呢。”
“考校?”
事情還要從宮宴結束說起,奚瞳一直以為趙臻那句“授舞小住”是為了在周正面前給周韻儀豎台階,可不成想次日周韻儀就大包袱小提溜來了太傅府,趙臻還真就讓她住下了。
于是奚瞳就想,周韻儀來都來了,她閑着也是閑着,那就學跳舞呗,反正技多不壓身。
然後她每天都來周韻儀的院子,悉心求教。
奚瞳在天庭那些年,每年元夕還有天帝壽辰時,他們這些仙君仙娥也都要排演節目,一些簡單的舞蹈動作奚瞳是會的,而且她身子本就柔韌,便省了許多打基礎的枯燥步驟。加之周韻儀教的很盡心,奚瞳也漸漸從跳舞這件事裡咂麼出樂趣來。
趙臻下朝之後,要同她一道吃晚飯,還要拘着她,同他一道讀書。
奚瞳其實也嘗試着讀過趙臻書房裡的典籍,可他這人無趣的很,除了她早就讀過的諸子百家,其他的書都實在是太陰間了一些,比如《古刑論》、《九族罪案》等等。
所以每日趙臻讀書的時候,奚瞳要麼是吃零食,要麼就是發呆,最近一個月,她都整整胖了三斤了。
可自打跟周韻儀學了跳舞,她便也有了事做,就是在腦海裡反複練習舞蹈動作,有時候控制不住,手腳也會不自覺跟着腦子動一動。
前兩天學拈花腕子舞的時候,周韻儀同她說,這舞的關鍵是舒展和嬌俏,舒展是指手臂和身形,而嬌俏除了指尖的精細動作,還要搭配眼神,要嬌媚、要撩人。
周韻儀本就貌美,一套動作下來,莫說男子,奚瞳覺得就連她都要動心了。
當天晚上,奚瞳忍不住一遍遍在腦子裡描摹着周韻儀的舞姿和神态。
或許是想入了迷,漸漸地,她的上半身也開始舞動,練習周韻儀教給她的動作和眼神。
“你在做什麼?!”
奚瞳的自娛自樂很快被與她相對而坐的趙臻打斷,他聲音裡有怒氣,奚瞳不禁停下來看向他。
“我……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