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秋老虎太猛,天氣仍有餘熱,趙臻的面頰隐隐有些紅暈,鼻尖也有星點細汗滲出來,可他的眼睛卻像是燃起了焚天滅地的火。
“誰教你的!誰教你這樣的狐媚手段?!”
說罷,他拿起手邊一直把玩着的玉核桃朝奚瞳扔了過去,正巧擊中她的鼻根。
玉核桃不大,趙臻也沒有用全力,可鼻根是人面部的脆弱之處,奚瞳的眼淚登時就被打了出來。
疼痛和委屈一股腦湧上她的心頭,可還沒等她發作,趙臻便起身将她攔腰抱起來。
奚瞳生着氣,一路撲騰着:“你放開我!我不要你抱!我自己練舞玩兒,又沒招惹你!你憑什麼打我?!”
趙臻的臉上浮現一絲無措,他方才不是故意的,他摔核桃的時候,本來是想往她懷裡摔的,但擡手的時候,袖子被書案扯了一下,力道變了方向,這才打到了奚瞳臉上去。她掉眼淚的那一刻,他的心也不自覺揪起來,也是一陣生疼。
趙臻将奚瞳放到書房屏風後的短榻上,又從旁邊的小櫥子裡拿出玉露膏,用指腹剜了一點,敷到她發紅的鼻根上,輕輕給她揉着。
奚瞳撲簌簌掉着眼淚,方才是疼痛多些,現在則盡是委屈和氣惱了:“從小到大,還沒人敢動我一根手指頭,你算什麼東西?!”
這話若讓旁人聽了,定會覺得奚瞳是活膩了,哪有人敢對着當朝太傅叫嚣“你算什麼東西”的。
可趙臻卻沒有反駁,隻輕輕吹着她的傷處:“還疼嗎?”
奚瞳的眼淚漸漸停了,但頭撇向一邊,不讓趙臻碰,也不看他。
趙臻歎了口氣,方才奚瞳說她在“練舞”,他便知道這狗屁舞蹈,大緻是那周二小姐教她的。
趙臻有些後悔,那日急于給周韻儀一個說法,才說要請她教授奚瞳跳舞,可他怎麼會願意奚瞳學舞呢……
如今的世道,女子學舞,無非就是為了取悅男子,以讓自己的處境不那麼艱難。可是奚瞳,隻要好好呆在他身邊就好,哪裡需要取悅别的什麼人。
方才書案邊,奚瞳僅僅幾個克制的動作、柔媚的眼神,就險些讓他自持不能。他怎麼能允許,别人看到這樣的奚瞳。
趙臻伸出一隻手,捧上奚瞳的臉頰,迫她看向自己:“以後不許去跟周韻儀學舞了。”
這話在奚瞳聽來,是趙臻在限制她的自由,她當然不服:“憑什麼?!”
奚瞳的逆反也讓趙臻有了火氣:“就憑她教你的是勾引男人的手段,是女子最下賤的姿态!”
“才不是!”奚瞳出言反駁:“看的人心髒,所以看什麼都髒!在我們那裡,跳舞就是為了強健體魄,就是為了讓跳的人、看的人都能欣賞到舞姿的美!我們才沒你那麼龌龊!”
“我龌龊?!”趙臻簡直要被這小丫頭氣死了:“我若是龌龊,你就不會有膽量在這裡與我叫嚣!你這副自以為是的筋骨早就不知道在我身/下婉轉承歡幾百回了!”
“你……”奚瞳沒想到趙臻會同她說這樣露骨的話,一時怒也不是,收也不是,隻能紅着一張臉,哽在那裡,生着悶氣。
趙臻也知道自己的話有些直白難聽了,默然許久,他終是軟了态度,開口道:“你們那裡……是指長秦?”
奚瞳說的其實是天庭,但顯然不能這麼解釋,她便應了一聲:“嗯。”
趙臻歎息:“看來你很喜歡長秦。”
奚瞳沒有否認,那是她的故土,即便那是個很弱小的國家,即便她的父王是個很無能的君主。但那是她初次為人之地,而且,那裡有趙臻……
“但是奚瞳,大盈與長秦不同。”趙臻肅然道:“大盈皇權羸弱,世家并起,黨争不斷,政令紊亂,天災頻頻,諸如此類,造就了如今真正的亂世。你不知道在這樣的世道裡,男子會幻化成怎樣的野獸,他們沒有道德,沒有底線,不忠于任何信仰,更不忠于任何人,他們隻忠于自己的欲望。所以殺戮、奸/淫,搶掠,甚至吃人,在這片土地上從不罕見。美在這裡不是讓人欣賞的,美,隻能是欲望的獵物。奚瞳,我不允許你成為獵物。”
奚瞳看着趙臻,他的目光誠懇,奚瞳的怒氣消了大半:“可是我真的很想學跳舞。之前你看書的時候,我都沒有事情做,很是無聊,可自從韻儀教我跳舞,我就能趁你讀書的時候想一想那些舞步和音律,時辰也不那麼枯燥了。”
趙臻蹙眉:“ 陪着我,無聊嗎?”
奚瞳徹底無語,她認真的看着趙臻,坦誠道:“很無聊。我吃零食都吃胖了。”
趙臻打量她一圈,哪裡胖了,依舊纖細,一把就能提溜起來,還要更胖些才好。
奚瞳趁勢開口:“所以,我可不可以……”
“可以繼續學舞。”趙臻打斷奚瞳:“但你要答應我,隻跳與我一人看。”
“啊?”
奚瞳心想她不是要說這個的,而且她心裡有一絲異樣升起,這話說的,也太暧昧了一些……
“我……我自己關起門來跳,不給……不給你們任何人看。”奚瞳抻着脖子說。
“看來是不疼了。”趙臻站起來,臉上又恢複了一貫的冷:“此後,你每七天與我舞一曲,既然要學,就要學精,我來考較你。”
趙臻轉身走向書案,身後奚瞳莫名其妙:“趙臻你講不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