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先生的家在市郊一座風景秀麗的山下。
矮山池塘,柳樹斜映着波光粼粼的水面。
氣藏緻斂的中式庭院,精細雕琢的飛虹小橋,前後出廊的兩層宅樓,還有依水修建的敞軒亭台。
剛剛下過雪,山上半青半白,雲霧蒙蒙,池塘也已經半結了冰。
這種渾然天成,錯落有緻的建築,仿佛天生為席先生這樣的人而修築。
林闊雪站在席先生身後,感到難得的甯靜。
林闊雪的房間在二樓,和席先生的房間相距一面牆,也是除了主卧之外最好的一間。
席先生在回家後便進了房間,是助理清江為她介紹别苑的一切空間設施。
“席先生呢?”
清江道:“席先生有些事情要處理,你有事找他嗎?”
“沒事。”
或許隻是這幾天一直待在一起,突然分開,有點兒不習慣。林闊雪心想。
房間很大,連着書房和衣帽間,她自己的那點行李放進去,就像核桃肉塞進西瓜皮,空蕩蕩的。
為了照顧外公,林闊雪最近睡覺都是蜷縮在病房的家屬床上,這幾天又熬了幾個晚上睡不好。
現在看見那張大床,冬日陽光和粉色的床單一起鋪在床上,她躺在那裡,聞到淡淡的洗滌劑清香,感覺溫暖又舒适,不覺睡着了。
醒來的時候,房間裡已經一片漆黑,林闊雪睜着眼睛默默地躺在黑暗中,有種世界已經毀滅的安詳。
“林小姐,你醒了嗎?下來吃飯吧。”一位家政阿姨來喊她下樓用晚餐。
她換了鞋子下樓,餐廳在大廳旁邊的木樓,一面臨着池塘。
那裡開着扇形的雕窗,席先生坐在窗前,池塘邊的柳樹和石頭山透過窗依附在他的眉間和鼻梁上。
黑色的發絲藏着一點夕陽的餘光。
遠處的雪地在他氤氲的氣息下,顯得霧蒙蒙的。
原來天還沒有完全黑。
他像一個年輕的長輩那樣對着她笑:“你餓了吧。”
林闊雪坐到他對面,桌上有一盤切好擺盤的水果,熟菜和涼菜裡有一半都是她喜歡的菜。
“我睡過頭了,您不用等我的。”她并不喜歡麻煩别人,也不喜歡欠人情,盡管之前已經麻煩他太多了。
席先生道:“沒有,是我自己希望有人陪我吃飯。”
不愧是生意人,說話好聽,滴水不漏。
林闊雪看着眼前的席先生,他的臉和窗外的風景幾乎交融,可是當你仔細看去,又感覺他們完全不在同個層面,席先生的臉更吸引她的視線。
“怎麼了?”
“我不知道您是怎麼想的,我不想給你帶來麻煩,畢竟我已經快成年了,可以獨自生活。”
席先生沉默了一會兒,斟酌道:“是不是哪裡讓你感覺不好?”
“不是,沒有。您應該知道一個初顯期的alpha,是很棘手的。”她提醒他。
由于林闊雪的本家是最典型的alpha家族,與别的alpha不同,這個家族的alpha生來都十分優質,他們一生中有兩個特殊的分化期,一個是初顯期,一個是穩定期,林闊雪才剛剛進入初顯期。
初顯期是最為麻煩的時刻,因為信息素的紊亂,一點點風吹草動就會擾亂alpha的心态,焦躁不安,欲望滿溢,也是最難自控的時期。
林家中就有不少alpha在初顯期惹出風流債而難以收場的新聞。
同樣,也有不少omega盯着這一點,想要趁虛而入,懷上林家的種,借此索财得利。
她想這也正是外公要将她托付給席先生的原因。
“棘手?”席先生皺起英俊的眉:“不是那樣,怎麼能說是棘手呢?正因為信息素不穩定,獨自生活也不安全,所以你外公才不放心你,你應該把自己當成這裡的主人,不用感覺不自在。”
當成主人?真可笑。讓一個陌生人來跟你搶地盤嗎?
林闊雪目光盯着他,似乎想穿透他的臉。可他的眼睛又那麼坦然,又那麼平靜。
即使他看起來親和,但長期居于高位的人,目光壓向你時,你也無法反駁他的話語。
随後她松口道:“好吧。”
見她答應了,席先生便笑着:“吃飯吧。”
她擡起白瓷碗,用銀質的筷子夾了一片蝦滑藕夾,又脆又嫩。
在醫院吃食堂菜,要不就是點外賣,她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吃到這麼精緻可口的菜了。
“每天想吃什麼,都可以寫在廚房的黑闆上,家政會做的,有時候也會請私廚做。”
“什麼都可以,我不挑食的。”林闊雪看着他。
席先生微微一笑,眉眼淡化了窗外的風景。
落日一點一點地往下墜。
吃完飯的時候,林闊雪見他拿起水果盤裡切好的橘子。
今天的橘子汁水有點過于飽滿,一撕開橘子皮,果汁便順着他的指尖流下,蜿蜒着一點點纏繞他的手背,甚至攀到他手腕,随後一滴滴落在瓷盤裡。
他把剝下的橘子皮放在碟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