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闊雪覺得自己的骨頭已經随着烈火被燒透了。
盡管她想起身,但無法做到。她想睜開眼睛,渾身卻像被牛筋捆綁住一般,動彈不得,惡心腦漲。
在這期間,她能聽見一些斷斷續續的聲音。
有一隻手撫上她額頭,順着她的額頭從鬓角發絲撫摸到頭顱頂,似乎是在安撫她。
好舒服。
她感覺得到那雙手的分量和甯靜。
在她頭腦深處平息了一場風暴,它蕩開了層層疊疊的漣漪,将束縛着她身體的某種沉重枷鎖給打破。
在這水深火熱的躁動中,她的身體感到一絲惬意。
“發燒了。”是席先生的聲音。
“那我去拿退燒藥來。”是趙姨的聲音。
她感覺自己的手被人握住,溫暖極了。
在朦朦胧胧中,有人在喂她吃藥,她的臉被汗水蘸濕了,便有人為她擦拭幹淨。她的身體因為冷在發抖,便有人用柔軟的被子緊緊包裹着她。
“雪兒……”又是席先生的聲音。
她看不清自己在何方,看不清前面的路又伸向哪裡,腦中僅有母親和外公死時的場景。
她不知自己的靈魂漂流了多久,才得以睜開眼。
一片明亮的光芒闖進眼底,什麼東西壓在她手背上,是席先生握着她的手,他的額頭壓在兩人的手上。
他好像睡着了。
林闊雪看着他頭頂黑漆漆的發絲,若有所思。
是啊,好像靈魂漂流的一路上,他手上的溫度一直陪着自己。
“你醒了。”席先生也醒了過來,聲音微沙。
他用手觸摸她額頭,感覺溫度正常,随之他的眼底放松下來。
林闊雪看着他:“你一直在這嗎?”
席先生道:“是早上來的,沒有多久。”
沒有多久?明明一直陪着自己。
林闊雪覺得他刻意在淡化事實,眼神有點兒犀利,随後又道:“謝謝你。”
席先生微微一笑:“下次如果信息素又開始紊亂,一定要立刻告訴我,不能自己一個人硬抗,很容易失去意識,很危險。”
林闊雪捂着額頭,似乎有點頭痛地皺眉:“我也知道,alpha的信息素對其他人很不友好,我不想麻煩别人。”
“我說了,你不是麻煩,雪兒。”
他堅定的聲線讓林闊雪驚訝的擡起頭。
席先生已經緩和下來:“吃完飯,再好好休息。”
說完他便離開了房間。
很快,趙姨把粥和菜送上來。
看着那碗小米百合粥,林闊雪皺眉,從小時候,她生病就喜歡吃小米百合粥。
這難道也是巧合嗎?
身體經曆過一次信息素的淬煉,林闊雪精神反而更好,胃口也好了許多。
趙姨心花怒放地看着她吃了兩碗粥:“雪兒小姐,多吃點,您太瘦了。”
林闊雪笑了笑,奉承一句:“是啊,您做的真好吃。”
趙姨感歎:“雪兒小姐您真漂亮,又會說話。”
這個時候,林闊雪意識到什麼,轉頭看見桌子上的素描冊,心裡一緊。
昨晚她忘記收起來了,那雙被綁起來的暧昧的手還在上面。
席先生一定看見了。
不過,看他剛剛的樣子,顯然沒有意識到畫上這雙手是誰的手。
這幾天相處下來,林闊雪見識了他玲珑溫潤的性格,也意識到他有時候對情緒的鈍感。
席先生對外界傳遞的情感信息欠缺了一絲靈敏和通透。
其實,連她自己也驚訝于自己的“瘋狂”心理,為何會對于一雙手念念不忘。
在此之前,她還從不知道自己是個手控。
那天夜裡,天空又下了大雪。
林闊雪在書房一角的電腦上查閱資料。關于alpha的生理性構造和信息素分泌帶來的影響。
她試圖通過生理上的知識來了解,規避紊亂期的影響,避免像昨天晚上的情況再次發生。
書房裡有一片半包圍半開放的博古架,裡面放置着厚重的書桌。
淡淡的迦南香缭繞在香爐上。
她來的時候,席先生就已經坐在博古櫃的桌子後,似乎在忙于處理生意上的事情。
林闊雪不想打擾他,她将各種資料打印出來,準備回房間去研究。
她在找裝訂機的時候,透過玻璃看見了席先生伏在桌上的身影。
她繞過書架後,見他已經睡着了。
桌上放置着進出口商品表格和各種各樣的貨物單,單上還裝訂着各式的布料花色品種。
是個典型的商人的書桌。
他的額頭枕在手臂上,整個臉埋在下面,另一隻手還放置在文件上,顯然他是打算眯眼一會兒卻睡着了。
是因為早上照顧自己太累了嗎?
林闊雪站在那裡,不知道該不該為他披上薄毯。
她覺得他們之間還沒有到如此體貼的地步。
而且房間裡的暖氣也不必擔心着涼的問題。
她打算轉身離開當做沒來過,突然,該死的電話響起了嘟嘟嘟的聲音,無情地打破了她逃離現場的機會,使她的腳步頓在當場。
這年頭還有這麼經典的電話機。
席先生還沒有擡起頭,就先熟練地抓住了電話,防止了它呱噪的鈴聲,之後他按響了免提,手軟綿綿地擱置在電話機旁。
林闊雪看着那隻手無力的模樣,手心微微攤開,露出手心處溫柔的掌紋,拇指尖上還染着一片淡淡的嫣紅,顯然是他在按手印時留下的印泥痕迹。
毫不懷疑,現在拉起那隻手,主人也隻會軟軟地癱在你面前。
就是這雙手,在生病時握住自己的手嗎?
“你好。”他的聲線倒很清醒,隻是他的頭依然絲毫不動地枕在手臂上,因此沒有發現書桌旁還站着一個人。
林闊雪現在走,腳步聲隻會立刻暴露,她隻能這樣靜靜地等着他談完電話。
在結束了電話後,席先生卻撐起身子,他手心捂着額頭,眉頭微緊,顯然電話的内容讓他要處理的事情變多了。
林闊雪怕自己吓到他,隻好先慎重地開口:“席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