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杭無力地錘他一拳,偏臉看着窗外,臨睡着前,感覺曹書望在碰飯盒和衣服。
“别碰,”季杭把東西挪到自己腿上,徹底睡着了。
“大早上的就困,”曹書望腹诽,“跟上學似的。”
到體育場後,正是上午最熱的時候。季杭頂着烈日,“書望,演唱會是幾點?”
“晚上七點。”
季杭要無語死了,“你能告訴我晚上七點的演唱會為什麼早上七點來嗎?”
曹書望糾正:“咱們是十點來的。”
“有區别嗎?”
“……我看攻略說排隊要很久。”
季杭看着空曠無一人的場外,閉了閉眼,睫毛在太陽光下閃的很長,“你是第一,你比演唱會嘉賓來的還早。”
曹書望觀察着他的臉色,“杭啊,其實我就是過來先觀察一下,畢竟頭一次看演唱會嘛。然後…就是…”
季杭:“快說。”
曹書望:“你的中午飯我包了,想吃什麼都行。我得回去一趟,接肖蕊來。”
季杭壓着脾氣:“曹、書、望——”
“好人一生平安!季杭我愛你!以後我的孩子叫你爸!啊不叫你幹爸!給你養老!”曹書望邊跑邊喊,“兄弟你先找個奶茶店待着,等排隊進場的時候記得幫我排一下!”
他坐上出租車跑了,季杭快被曬化了,找了家最近的奶茶店去休息。
點了杯招牌奶茶,但太甜了,他喝了一口就沒再喝。外面熱的人實在不想走,連吃飯的胃口都沒有了。就這樣等到下午三點半,季杭透過玻璃看到場外逐漸有了人影。
人還不多,再等等。
就垂眼又看了會手機的功夫,再看過去時已經排起了長隊。
季杭拿上東西就就去排,檢票員和安檢員還沒開始工作,隊伍遲遲不動。
季杭生生曬了半個多小時,隊伍終于動了,曹書望還沒來。
氣的他給曹書望打電話,被拒接,下一秒消息發了過來:快了快了,馬上到。
季杭邊往前走邊朝後看,忽地,颀長的影子吸引了他的視線。
身影太過熟悉,季杭下意識就喊:“司雲起!”
那人在原地站着,聽到聲音轉頭看過來時,神色倨傲,目光冷淡。遠遠看去,像是被陽光照耀卻不曾融化的雪山。
看到季杭後,他朝這邊走了過來。
季杭盯着他身上自己的衣服,莫名羞赧。
司雲起走近後,季杭才發現自己的衣服在他身上很合适。但這件對于季杭來說,稍有一點點大。
等司雲起站在身前,季杭從口袋裡拿出兩百塊:“給,昨晚睡覺的錢。”
跟在司雲起旁邊的人噗嗤一笑。
季杭:“?”
司雲起垂眸,沒接。
季杭:“你拿着。”
旁邊的男生笑着問司雲起:“雲起,昨晚睡覺的錢?你這模樣的一晚才200?”
猛地反應過來男生的話,季杭蹙着眉把錢收回來,不耐地瞥了男生一眼,道:“昨晚他收留我了,我該給他錢。”
男生詫異地看向司雲起:“雲起,你在哪裡住?找到地方了嗎?阿姨早上還在問我。”
司雲起聲音冷淡:“沒。”
“那你收留他?”男生問。
司雲起抛下兩個字:“酒店。”
男生不再多問。
不知是不是錯覺,季杭覺得司雲起好像不是很想和這個男生聊天。
可還沒等他細細觀察,他隻覺得兩眼一黑,腿一軟。
趴地上的前一秒,他又被司雲起撈住了。
男生低呼,“這是怎麼了。”
司雲起沒理他,季杭沒力氣理他。
手機響起,男生看了一眼,對司雲起說:“阿姨找我,我先去了。”
季杭沒聽到司雲起的回答,但暈眩感稍好一點後,他擡眼,看到司雲起單手摟着他,薄唇輕啟:“容易中暑還總亂跑。”
季杭都要氣死了,但确實人沒力氣,隻能靠着司雲起的肩膀,“我這回是低血糖。”
司雲起沒說話。
季杭無氣無力:“真的。”
昨晚就沒吃飯,今早也沒吃,中午熱的不想吃,我不低誰低。
左手提着奶茶,右手拎着飯盒,手腕上挂着裝衣服的袋。季杭擡了下左手,想喝一口。
這家夥動作實在慢,司雲起幫他托着奶茶底。看他抿了一口後,輕聲對自己說:“你能不能幫我、拿下東西……”
司雲起騰出一隻手拿他手裡的東西,拿飯盒時,問:“來看演唱會還帶飯,什麼癖好。”
季杭阖着眼睛小聲埋怨:“什麼演唱會,什麼帶飯……飯是早上給你送的,這隊是幫曹書望排的……”
司雲起仿佛隻聽到“飯是早上給你送的”,心蓦地像是被很輕地撓了一下。
季杭小口抿着奶茶,沒注意到不知不覺間他的手已經垂落,反而是司雲起一手摟着他一手拎着東西還在喂他奶茶。
他暗自想,司雲起這家夥說話可真冷漠。
也沒注意到,其實雪山自朝他走來時便開始融化了。
在緩慢前行的單人隊伍裡,司雲起站在季杭旁邊,讓他靠在自己肩膀,直到曹書望和肖蕊過來。
“這是怎麼了?”曹書望慌道。
季杭已經好多了,聽到曹書望的聲音後站穩,挪開位置:“沒事,快,你們去驗票。”
曹書望邊喊“等我出來”邊被後面的人推進檢票口,季杭松了口氣,對司雲起說:“謝謝。”
坐在路邊的樹下休息了會兒,季杭啞聲問司雲起:“你是來看演唱會的?”
司雲起:“不是。”
“哦,”季杭問,“你沒有地方住嗎?”
司雲起頓了下,“是。”
“那你,”季杭覺得應該是因為司雲起幫了自己兩次,也可能是因為他總是找不到司雲起。所以在這次,他想主動一下,多問幾句,或者是問出個聯系方式什麼的。
“你是來住幾天,還是一直住下去?”
司雲起說:“不知道。”
别的沒再問,季杭說:“你要是想一直住下去,我可以幫你找房子。我們單元就有人在出租。”
他說完這句話後是一段很長的沉默。
季杭以為自己越矩了,低着頭也沒再說話。
直到身後的體育場裡傳出熱烈的歡呼聲,以及許凡君溫柔的嗓音,他看到司雲起回了下頭。
隻是須臾,轉過來時又是一臉的風平浪靜。
可季杭就是覺得他有點不開心。
散場前,他聽到許凡君向從不同地方趕來的樂迷道謝,聲音輕快道:“其實場外也蠻好的哈,沒買票也聽了一整場。”
司雲起忽然站起身朝體育場跑去,中途想起來什麼似的,轉身看向季杭。
天已全黑,但即将散場,臨時擺放的燈都亮了起來。司雲起在季杭的視線裡逆着光。
“我要等你嗎。”季杭問。
司雲起看着他,許是環境使然,他鬼使神差地說:“等我。”
于是季杭等在原地,視線裡的人消匿在散場的人群中。
人群嘈亂擁擠,季杭給曹書望發消息,讓他和肖蕊先回去,不然就太晚了。
曹書望問他怎麼回,季杭說:“我等個朋友。”
曹書望:“?”
我就一天沒見你,你就背着我有别的朋友了?你還嬌滴滴地靠在你那個朋友的懷裡?
不放心,曹書望又給季杭打了個電話,再三确認他已經不嬌滴滴後,才和肖蕊打車走。
人已經快散完了,隻有廣場上隻剩零星幾個。季杭站起身,望着司雲起走的方向。
這一整天,身體哪哪都酸,他來回踱步跺腳甩胳膊,不經意間碰到個人。
“不好意…”扭過臉時,季杭一愣,“你怎麼從這邊……”
司雲起提起手裡的飯,“給你的。”
季杭怔然接過:“怎麼就一份。”
司雲起彎腰拿起路邊的飯袋,“你不是給我帶飯了麼。”
看着他沒有任何顧忌地掀開飯盒,吃了兩口後擡眼問自己:“是你做的麼。”
季杭莫名想起酒店裡電視上的那兩個男生。
他們……是愛嗎?
……
打車回到家,季杭下車後問司雲起:“你今晚住哪?”
“酒店。”
“還是那家?”
“換一家。”
季杭不知道他為什麼這樣折騰,但也在軟件上看了看附近的酒店和旅館。
都沒房了。
“你回家,”司雲起坐在車裡,“我去找。”
季杭卻扶着車門,看了他幾秒,低聲問:“司雲起,昨晚你收留我一晚,今晚你願不願意讓我收留你?”
……
季滿謙聽到敲門聲,心道季杭這小子又沒帶鑰匙,都想換個密碼鎖了。打開門後看到外面站着自己兒子,還有另外一個男生。
這男生他隐約見過。
開門後,男生雖沒什麼表情,嗓音也有些冷,但從他口中說出的“叔叔好”,一點也不讓人反感。
季滿謙說:“快進來。”
男生走進門時,他才注意到,早上自己兒子拿出去喂狗的飯盒和給狗找的衣服,都在男生手裡。
他茫然一瞬,想起季杭的形容。
季杭真的把那隻不親近人的小狗帶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