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離奇的是，他的腦子裡考慮竟然是萬一蘇先生不是真的愛老闆，隻是出于對那兩百萬的回報怎麼辦？

“下周三，我約了他吃飯，想和他把事情說清楚，他現在有了舍友，住宿舍不方便，如果他願意搬過來的話就更好。”

“你覺得怎麼樣？”

這個當然有問題。

他原本以為老闆談的是正常的戀愛，現在才發現老闆談的是虛假的戀愛。

萬一，蘇先生不願意同居怎麼辦，那他的假期和工資獎勵還有嗎。

高進臉上浮出一個對待甲方的專用笑容：

“段總，感情是一步一步來的。”

“蘇先生和你才認識了半年，現在就把感情說清楚對于現在人的感情來說有些着急。”

“感情都需要新鮮感和暧昧感，蘇先生說不定就喜歡現在的相處模式。”

“最好是慢慢推進，等到蘇先生發現段總你和他是兩情相悅，你們就可以順其自然地在一起了。”

當然，最好的能撐到年底他領工資和度假那天。

段昭庭目标明确：

“沒有這層伴侶關系，我就沒有資格管他。”

“他身邊總是有一些走得很近的同性朋友，他之前也喜歡去酒吧……”

“我不喜歡。”

高進握着筆的動作一頓，眼神裡明顯有些訝異。

他發現老闆談起戀愛時竟然也會僞裝，剛剛電話裡貌似說要給蘇先生的朋友介紹醫院，現在就變成了蘇先生身邊總是有些走得近的同性朋友。

正常交友，就沒問題吧。

蘇先生看起來挺老實的，也不像是亂搞的人。

去酒吧又怎麼了，當地酒吧文化盛行，就算是受環境影響，去酒吧喝酒也很正常。

再說了，如果老闆管得這麼嚴，那蘇先生可能會抵觸。

高進想來想去，發現是段昭庭不正常。

“你覺得我有問題？”

段昭庭銳利的眸子泛着微光，高進果斷搖了搖頭。

“段總，你可以借着你和蘇先生還是伴侶關系狀态，完成和蘇先生的磨合，至于确定關系的事情，再過幾個月也不着急。”

“畢竟，蘇先生一看脾氣就很好。”

高進還是第一次這麼對還在讀書的學生生出了愧疚感，雖然他不能肯定蘇先生愛老闆，但他可以肯定自家老闆淪陷了。

段昭庭這時候似乎已經全然整理好了未來的計劃，一如平時那樣高冷從容，他甚至很客氣地對給出建議的高進笑了笑：

“我知道了，謝謝你。”

短暫完成戀愛軍師任務的高進一頓飯吃得心不在焉，臨用餐結束前，他又給段昭庭提了一個醒：

“段總，我記得蘇先生提過，他有一個社交賬号。”

“需要我給你也弄一個嗎？”

段昭庭安靜地注視他幾秒：“需要。”

高進這些年當助理頻繁和外國人打交道，對于他們常用的軟件也很了解，很輕易地給沒有社交賬号的段昭庭注冊了一個。

在高進的提示和通訊錄的功能下，他試探性地用蘇時年漢語拼音的幾種組合模式找到了蘇時年的賬号。

最新一次更新是在一天前，一份簡易的晚餐分享，光憑露出來的那隻手，他也認得出人。

他點進對方頭像，進入賬号主頁，直接飛速滑到了最底下，這裡甚至可以找到大半年前蘇時年發布的自拍。

自拍裡的蘇時年，很随性地倚着粗壯的樹幹，比現在略圓潤些的臉上挂着燦爛的笑，樣子也比現在青澀，還歪着腦袋比了一個有些難度的手勢。

那是大學剛剛畢業的蘇時年：青澀得有些幼稚。

他繼續滑動，發現蘇時年更新主頁的速度很快，幾乎兩三天就會分享照片或者表情，随着時間越來越近，那些照片的點贊數也越來越多。

這些照片裡，很多都透露出蘇時年的生活痕迹，比如廚房的碗筷，比如他的電腦桌，再比如他暗灰色的窗簾和那扇百葉窗。

段昭庭覺得自己像是突然進入了某個足以淹沒他的世界，他可以在這些照片裡這些文字裡找到蘇時年的過去和現在。

他甚至感受到一種懊悔和幸福交織的刺激，如果他早一點發現這個賬号，可能會更好。

但是，這近百張照片，同樣滿足了他現在需要填補内心空白的情緒。

他的手指不斷滑動着屏幕，幾乎來不及細看，就想着繼續滑，去看後兩天蘇時年又在做什麼。

直到，他看到了一張合照。

接下來，就是很多合照，是他和那個叫Ethan的合照。

第一張合照的日期是蘇時年開學的第一天，背景是他的宿舍，段昭庭清楚地記得他那間學生公寓的客廳沙發是麻灰色，牆壁是米白色。

合照裡的兩個人直視鏡頭、肩靠着肩、臉上挂着幸福的微笑，蘇時年的肩膀上還搭着那個人的手。

過去的一切好像都模糊了起來。

段昭庭隻确定了一件事：

這個Ethan是蘇時年的舍友，并且蘇時年知道他是同性戀。

但他，選擇了一直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