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昭庭記得清清楚楚,那天蘇時年被這個Ethan帶去看球賽,之後就去了酒吧。
是他撒謊自己第二天要去杜大開會,以此為借口在晚上去他的宿舍确認他的安全。
進門時,他看到學生公寓另一間卧室門緊閉。
蘇時年告訴他,他的舍友休學了。
那個時候他甚至在想,蘇時年隻是在喜歡玩的年紀,并不會做出什麼事情,也早早回了宿舍,沒有繼續和Ethan待在一起。
蘇時年很乖,是他想得太多。
挫敗感、失落感、和不明不白的憤怒席卷了段昭庭,甚至讓他不知所措。
那個總是沖他笑的,長着很好騙的蘇時年,對他的謊言開始得很早。
段昭庭身上這種沉重的低氣壓讓高進頭皮發麻,和這樣的段昭庭在一張辦公桌上共事都讓他壓力巨大。
他很清楚段昭庭是個情緒無比穩定的人,在變化莫測的商界和需要長期耐心投入的研究所兩方環境下浸染已久的段昭庭,淡漠平和,甚至有些時候,會顯出人情味的一面。
段昭庭沒有說話,隻是一直看文件,理性而專業地和他交流着工作事務,偶然很淡然地看他一眼。
太陽西沉,落地窗外的陽光漸漸散了,傭人适時地拉上了窗簾,明亮的燈光讓室内頓時亮了幾度。
“段總,這就是上半年所有國内案子的整理,目前來看,隻有一家分公司的案子還有問題,需要等待回複。我會去催一下,其他的,暫時都解決了。”
高進小心翼翼地将文件摞好,将筆蓋合上,端坐着等待段昭庭的安排。
“辛苦了。”
段昭庭将視線從電腦屏幕上移開,沖他微微點頭。
好平靜,好正常。
高進發現,談個戀愛讓自家老闆的情緒控制力更上一籌了。
段昭庭情緒控制力是挺強的,但也不是沒有摔過茶杯,扔過文件,特别是他才跟着段昭庭那兩年時,處處都有人給他們使絆子,遇到的惡意競争太多了,誰都會火冒三丈。
當時,段昭庭眉眼冷厲、強壓着情緒,冷聲讓人進來打掃辦公室的場景他還曆曆在目。
為了假期為了工資,高進也不想看到段昭庭的感情出現問題。
憑借着無數個應酬和宴會場合下養出來的直覺,高進靈光一現:
“段總,不辛苦。”
“段總,我還想起來一件事。”
從工作中抽離出來的段昭庭,腦子裡重新被蘇時年賬号的合照填滿,他冰冷的眉眼染上陰郁,幾乎是強撐着自己不要失态,語氣也多了一分不耐:
“嗯,說吧。”
高進笑了笑:“就是之前那個本地的合作方,除了做醫療外,還做馬術産業。和我交接後續的Cade贈送了您去頂級跑馬場的高級會員門票,段總你看怎麼處理?”
段昭庭眉頭一皺,高進就是要這種反應。
他很直接地說:“段總,我記得你很會騎馬,要不是帶着蘇先生一起去看看。”
段昭庭深邃的眸子愠色漸濃,他修長而挺拔的手指壓住了厚厚的文件:
“你挺會察言觀色。”
那必須的,如果連段昭庭的情緒變化都看不出來,他也不能穩坐第一助理這個位置這麼多年。
高進全當段昭庭是誇他業務能力好,他補充道:
“段總,那家跑馬場附近就是著名的旅遊小鎮,風景好,隐私性也強,我覺得蘇先生學習這麼累,肯定希望有個人能陪他去放松放松。”
陪他?蘇時年身邊不缺人陪他。
段昭庭想到那些合照,就覺得心煩,他直接說:
“不去。”
高進裝作什麼都沒猜出來,很好奇地問:
“段總,為什麼不去啊,你生日也快到了,剛好和蘇先生一起出去玩兩天,過生日,不是剛好嗎?”
高進不說這件事段昭庭還想不起來那天晚上,他送蘇時年回學校的路上,蘇時年旁敲側擊笨拙地繞圈子,就為了問自己的生日。
那個時候,他很确定,蘇時年喜歡他。
“我問你,他早知道他的舍友喜歡同性,還和他舍友去酒吧玩,走得那麼近,卻騙我那不是他的舍友,他為什麼要這樣?”
高進先是怔愣了下,又想到自己,随即不以為然地說:
“蘇先生第一年來國外讀書,肯定很孤獨,這個時候有個舍友陪伴,可以緩解他的思鄉之情。這個時候,是不是喜歡同性,對于蘇先生來說,都不重要吧。”
他第一年來這邊的時候,也是很想國内的家、國内的朋友,時間久了,才慢慢習慣一個人。
不是所有人都像段昭庭一樣,單憑工作就可以彌補情感上的缺乏。
“如果段總你可以多陪陪蘇先生,蘇先生和舍友走得可能就沒那麼近了。”
段昭庭既覺得這話不可思議又覺得這話還挺有道理。
于是原本沉得能滴出水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探究。
“你是說,他這樣隻是因為孤獨?”
高進使勁點頭:
“是啊段總,我才跟着您出來的時候,天天都想家,隻是不敢在工作的時候表現出來。”
“蘇先生比我當初的年紀還小,想家想父母想朋友。這個時候,他隻有交新朋友,認識新的人,才能彌補内心的孤單。”
段昭庭内心深處的怒氣不知何時就這麼消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