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川文的臉色随着蘇時年低落的神态也沉默了下去。

直到到了杜大門口，蘇時年準備下車了，他才說：

“小年，這邊的人常說不要把雞蛋放一個籃子裡，其實感情也是這樣。”

蘇時年聽得懂步川文的意思，他下了車，即将關車門的時候，粲然一笑，露出唇邊兩個泥窩：

“我沒有不開心，謝謝你。”

所以，暗戀也很開心嗎？

步川文有些慶幸他還是接了那通電話，“行，那之後再見！”

蘇時年人還沒走到學生公寓，手機又響了，這次段昭庭給他打的是視頻。

“怎麼這麼晚還和别人出去吃飯？”

他嗓音發啞：

“晚上治安不好，不安全，你和他出去吃飯，怎麼沒提前和我說一聲……”

蘇時年看清了段昭庭眼底的紅血絲，他覺得段昭庭去瑞士一定非常忙，所以面色才會如此疲憊，甚至是有些灰暗。

可段昭庭的眉眼又是那樣清冷，依舊帶着往日的氣度。

“他明天就回國了，所以今天約我出來。”

蘇時年眼神躲閃，不住地咬唇，段昭庭很複雜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笑了笑，隻是這笑有些勉強：

“晚飯好吃嗎？”

蘇時年點點頭：“還不錯，是中西式結合的餐廳。”

說話間，他注意到了段昭庭還穿着正式的白色襯衣，領帶有些歪，松垮地搭在衣領上。

“你剛剛在開會嗎？”

蘇時年摸了摸自己的脖頸，示意道：“段昭庭，你的領帶歪了。”

他從來沒見過段昭庭這樣淩亂的一面，好像在他說完這句話後，段昭庭便咬緊了牙，很艱澀地沖他勾了勾唇角：

“準備睡了，沒留意。”

說着，他利落地抽走了那根黑色豎紋的領帶。

“明天能來接我嗎？”

段昭庭盯着畫框裡睜着無辜大眼的人，那份刻意維持的冷靜已經搖搖欲墜。

如果此刻他們不是遠隔千裡，蘇時年一定會被他青筋暴起的手臂驚到。

“可以啊，剛好有事情和你說。”

蘇時年唇角還是挂着笑，邊聊邊等電梯，叮的一聲，電梯到了。

“我要上電梯了，裡面的信号不好，段昭庭，你早點休息吧，我挂視頻了。”

他定定地盯着屏幕裡俊美的面龐，段昭庭也在看着他：

“等會挂吧，等你回房間。”

蘇時年“哦”了一聲，段昭庭沉默地看着他打開房門，燈光亮起，鏡頭轉換間，他又看到了那張淺紫色的床單。

“明天見。”

最終是段昭庭提前一步挂了視頻，蘇時年一動不動地盯着手機屏幕看了好久，才安慰地一笑，收拾好衣物，進了浴室洗澡。

聖誕假期碰上周六，機場的人多得讓蘇時年犯迷糊。路上又堵車，段昭庭的飛機到得還比預期的早，他幾乎是到了接機口沒多久，就看到段昭庭邁着沉穩從容的步伐走了出來。

“你到了呀，挺快的，我路上堵車了……”

段昭庭微微彎下腰，給了他一個結結實實的擁抱，蘇時年怔忪着，看到他們的身後也有一對情侶在擁抱，那種姿勢和段昭庭抱他的很像。

段昭庭寬厚的手掌落在他的後背，激起他幾乎顫栗的暖意。

這次的擁抱很緊，緊得他胸口發悶，他能感受到段昭庭有力的心跳和結實的胸膛。

蘇時年摸着段昭庭大衣的羊絨料子，覺得段昭庭哪裡不一樣了。

“今晚去我那邊，阿姨準備了晚飯。”

“行啊。”

段昭庭放開蘇時年，注意到他今天背了個很大的背包，似乎是有點重。

“不是考完試了嗎，怎麼還背着這個？”

蘇時年捏着背包肩帶，圓潤烏黑的瞳孔裡劃過糾結的情緒，他像往常一樣牽住段昭庭的手，握得很緊：

“到家你就知道了。”

今晚的月色很美，皓月當空，清輝籠罩着庭院，石闆路上都是婆娑的樹影。

段昭庭牽着蘇時年的手走過長廊，一直到了玄關處，看着他熟練地換上自己的拖鞋，進了客廳。

幾度滋起的怒意就這麼被他接機的笑容和一路上的小動作磨化了。

“行李箱裡有巧克力禮盒，我下午才處理完公司全部的事情，來不及買什麼，請人給你買了些甜食，你可以帶回國。”

段昭庭正經吃起飯時，一貫是有喝紅酒的習慣的，他搖了搖深紅的酒液，給自己倒了一杯。

難得的是，蘇時年指了指自己的杯子，含着柔軟的嗓音：

“我也想喝一點。”

事情都準備到最後一步了，蘇時年突然有些慌張，他說不上來是為什麼，看到醉人的紅酒，也想嘗一嘗。

事實上，他已經很久很久沒碰過酒了。

段昭庭目不轉睛地看着他抿酒的動作，蘇時年手腕骨骼突出而有力，五指修長，扶着酒杯時有一種清麗的漂亮，連帶着平日裡圓潤可愛的瞳仁，都染了幾分深意。

“段昭庭，我有話要和你說。”

蘇時年的紅酒杯已經見底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神色緊張，眼神直白地貼在他臉上，眼底湧着灼熱的情緒。

段昭庭心髒被他看得發顫，心弦崩得緊緊的，他不是不明白這樣的眼神代表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