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着冰塊的碗,甫一入手,楚南星就忍不住發出一聲舒暢的喟歎,閉着眼享受的感受冰涼之氣流淌進身體每一個角落,“問了,說是什麼柳河街的布莊,為自家二小姐設了擂台,還說這種熱鬧難得一見,讓我們也去觀上一觀。”
“擂台?”月朗眼珠轉悠了幾下,他恍惚記得,族中是有設擂台的規矩。轉念又暗忖,“那這布莊又與誰家打擂呢?也沒聽說布莊和誰家有生嫌隙啊?”
“這設擂台……”楚南星嘴裡嚼着冰塊,說話有些含糊不清道:“還是為自家小姐設……難不成是為了招親?”
月郎伸手朝楚南星讨冰,順便将他這個猜測抹殺掉,“杏枝裡沒這規矩。”
楚南星吃了許多冰,在這炎熱之下,竟生絲絲冷意,于是又将碗還給了月郎,“等下我們也看看去呗,這麼多人争先恐後的前去,想必這熱鬧不一般呐!”
月朗捧着碗進了屋,“這個時候你倒是不嫌熱了?”
楚南星眼睛追着月朗,故意沉了嗓音,字正腔圓的道:“我有家傳心法護身,小小炎氣,有何可懼!”
聞聲,月郎捧着碗轉過身,學着楚南星的腔調,甚至還多加了一個撫胡須的動作,“這位小友心浮氣躁,想來家傳心法修行不精啊,猶記去歲今時,小友遭烈日之苦,于床上哀呼,足足三日有餘。”
楚南星閉了閉眼,咬牙恨聲道:“你說好不再提的!你個言而無信的無恥小人!”
見楚南星羞惱,月郎得意之色躍于臉上,仍舊以老成的語調,道:“小友,小人之言不可信啊!”
“啊啊啊!”楚南星怒吼三聲,随後朝月郎撲了上去,“今天我非拔了你的舌!”
月郎身子一側,躲過撲來的楚南星,随即又快速後退兩步,沖楚南星挑了下眉,然後露出一個賤兮兮的笑來,添油加火的道:“看吧,就說你學藝不精。”
去夏,似乎也是這個時候,楚南星頂着烈陽,非要去後山的菜園裡,侍弄那幾株已然沒了生機的西瓜藤,面對的月朗與清韻勸阻,還大發豪言,說自己是海邊長大的孩子,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太陽,結果,不過兩個時辰,就被擡了回來。
且回來的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回憶起這件事,月郎就忍不住發笑,手拍了拍胸腹,“海邊的孩子,不懼烈陽!”
楚南星此刻腦中隻有兩件事,一件殺人滅口,一件想問世間可有逆轉時間之法。
去歲夏被太陽曬暈,實屬意外,那幾日正趕上他身子有些不适,原以為是在屋子裡悶久的緣故,後才得知是暑氣早已入體,所以才在太陽下曬了不足兩個時辰,便暈了過去。
他這一暈非同小可,幾乎整個杏枝裡老少都知道了,隻因那日擡他回來時,凡路上遇到人,那幾人必定将事情原原本本再講述一遍。事後杏枝裡的大人,常以他為戒,教訓家中孩子,烈陽之下不可貪玩。
用月郎的話來說,可謂是名聲大噪!
被太陽曬暈過去,這是個不争的事實,所以楚南星一時也找不到話來辯駁,隻能橫眉冷目的瞪着得意洋洋的月朗,同時大腦飛速的運轉,試圖找出幾件能令月郎感到羞憤的事,但可惜,月朗是個厚臉皮,從來不知羞愧是個什麼意思,于是隻得作罷。
看着楚南星吃癟的樣子,月郎身心都感受到巨大的愉悅,尤不怕死般的繼續道:“别氣,别氣,一氣你就更黑了。”
楚南星一哽,他的膚色雖不算白皙,卻也不多黑,以清韻的話來解釋,就是暗沉了一些,冬天捂一捂可以白點回來的。但就因為去歲夏那一遭,現在确确實實黑了,是那種捂一捂都白不回來的黑。月朗說他要是想白回來,除非脫皮。
見楚南星胸膛劇烈起伏了幾下,不知是在蓄積怒火,還是在平息怒火。月朗又故意刺了一下,說他現在像個冒着油光的鹹鴨蛋,就是黑了點。
為積口德,楚南星不願再跟月郎多說一句話,實際他也想不出什麼能戳心窩子的話反擊回去,因為月朗這個人臉皮有時候挺厚的,尤其是面對他的時候,屬實是刀槍不入。
于是無需廢話,手中漾起光芒,待光芒褪去,一把長槍已然在手。隻聽得楚南星中氣十足怒吼道:“無恥小人,拿命來!”
月郎對此渾然不怕,笑嘻嘻道:“楚南星,你可得當心,這些桌椅闆凳的,要是爛了,碎了,可又得你掏錢置買了。”
楚南星手持長槍,槍尖指地,“我從你工錢裡你扣!”
聞聲,月郎當即不滿地朗聲道:“憑什麼!”
楚南星表情桀骜地揚起下巴,吐出一句,“就憑我是福滿樓的掌櫃!”
月朗拍案申辯,“你放屁!當初我也是出了錢的,我也是福滿樓的掌櫃!”
“屁!”楚南星收了長槍,兩眼鼓的老大,“那錢我可是出了大頭,你就算是掌櫃,那也是二掌櫃!”
月朗張了張嘴,突然想起了什麼,猛地轉頭看向櫃台後的清韻,還未開口,就見清韻一眼都不瞅向這邊,抱着算盤就往後院走。
倆人看着清韻離去的背影,又相互看了一眼,先前劍拔弩張的氣焰,瞬時煙消雲散了。
楚南星偏了一下頭,“看擂去?”
月朗,“走着。”
倆人的情緒來的匆匆,去的莫名其妙。
正要走時,清韻又走了出來,“等下去青蘿邬的時候,去劉伯那兒将前些日子定的碗取回來,還有這門外的燈籠,也要換一換了。”
兩人齊齊點了頭,又等了片刻,見清韻再沒交代,這才走出門,一個縱躍就跳上對街的屋頂。
清韻看着倆人猶如兩隻猴子一樣在房頂上跳躍,搖了搖頭說了句“物盡其用”後,便将大門掩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