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
那盒子倒也引來另一人的側目,便是踩着衆多黑衣人的腦袋飛過來的月朗。他在半空将将看到楚南星時,下一刻就見一物飛了出去,目光追随那物件,怔了怔,才反應過來,楚南星扔出去的是什麼。
“守香!”
楚南星喚出紙傘擲向更高的空中。兩人一句對話也沒有,配合的卻十分默契,就在紙傘升空那一刹,月朗的身影也緊随而去,而楚南星則留下,将那些追在月朗身後的鐵索,一個一個斬落下來。
月朗借紙傘的掩護,跳出黑衣人的包圍圈,落到商陸身側。而那空中的紙傘突然收翼,筆直墜落下去,卻在将觸地時,又忽地撐開,将附近的黑衣人掀了個人仰馬翻,趁着這一點空隙,楚南星先是劈槍又斬落數根鐵索,爾後将手中的長槍朝商陸的方向擲了出去。
長槍裹挾着氣浪,将嚴密的包圍圈硬生生撞出一條道來。漂浮在衆人頭頂上的紙傘,驟然緊合,嗖的一聲,徑直飛向楚南星。
而商陸這邊有了月朗的加入,打破了之前勢均力敵的局面。商陸擡刀格住刺向胸前的兩把刀刃,身體略略向左側了下,下一瞬,楚南星的長槍攜帶着雷霆之勢,徑直向林中那兩團黑煙攻去。
不過一息間,長槍便被打了回來,掉轉槍頭向着商陸刺來。與此同時,另有一團白光,氣勢洶洶地攻進林中。
——是月朗!
那柄長槍逼近身前時,商陸擡腿一踢,長槍再次掉轉槍刃,仍撲向林子,就在槍至林時,月朗從林中飛撲了出來,商陸急忙飛身上前擋下緊跟而至的攻擊。
至此,商陸跟月朗與這片林子,隻一步的距離,便可輕易踏入。此前圍攻商陸的四名黑衣人,也趕了過來,阻止倆人踏入林中。
如此一來,楚南星與他們隔得就十分遠了,面對殺不盡的黑衣人,漸感有些疲累,一時不意,左肩挨了一擊,一聲痛呼還未出口,一把長劍赫然從他面前的黑衣人的前胸刺出,下一刻,身側就落下一位青色衣衫的青年。
“風清!”楚南星訝異地看着這位猶如神兵天降的援手,竟是風家的少公子風清。
風清持扇于胸前,沖楚南星微微颔首,“正是風清。”回答完,他就一步跨上前,将楚南星完全擋在身後,爾後擎扇輕揮,面前的黑衣人霎時倒下一大片。而方才出現的長劍,好似化作了人一般,無須操縱,自顧地在人群中殺砍。
風清的加入,使得楚南星覺得自己似乎沒了用武之地。風清面對這群難纏的黑衣人,可以說是傾壓似的攻擊,一揮一掃,便有一地白骨,更遑論還有一把不聽召令的長劍。這樣兇悍的兵器,他沒見過,甚至從未聽聞有不聽召令,還能殺敵之用的兵刃。
讓楚南星覺得輕松的,不止是風清的強悍,還有他隐隐察覺出這群黑衣人竟有了退意,這一點令他驚異無比,在不久前這群黑衣人踏在同伴的白骨上,隻有愈燃愈烈的鬥志,不曾有一絲退卻之意洩出。在這場持久的對戰,楚南星也摸出,這群黑衣人許是傀,而那林中的黑影,就是操縱傀的人,如今這群傀生了退意,那定然是那林中人的意思。
果不其然,行招不過三兩式,四周突然升起一股白煙,不過片刻,這煙霧就濃像是把人裹進了白綢裡,将手伸直出去,若不是尚有感覺在,就好似頃刻斷了小臂一樣。
“别動,他們要撤了。”風清提劍攔在楚南星面前,阻止他往前走的步子。
于是楚南星隻得撤回已跨出的步子,凝息警惕着四周的動靜。而風清擋在楚南星身前長劍,直至白霧漸消,才收了回去。
待白煙完全散盡,商陸與月朗正向他走來。兩人衣衫都略顯淩亂,月朗左肩更是洇紅一片,發髻幾乎快散完了。
“你的傷如何?”楚南星快步上前,擔心道。
月朗不甚在意地動了動左肩,“皮外傷,不過是流了些血,沒什麼大問題,”
“傷藥。”風清也跟了過來,手裡拿着一個碧青小罐,遞給月朗道:“徐家特制,有助你傷口愈合。”
“就一點小傷,哪用得上這麼好的藥,”月朗雖是這樣說,卻也将藥接了過來,“你不該是已經到家了麼,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風清,“風元貪玩,耽擱了一陣。”
楚南星悄悄拉開一步,眼神不動聲色地在風清和月朗之間來回梭巡,兩人一看就是舊識,隻是怎麼從前月朗一字未提過他與風家的少公子相識?而且從對話中可以看出,二人甚為緊密,就連風清幾時到家都知道……
“哥哥,這箱子是你們的嗎?”
楚南星的思緒無邊際時,突然聽見一聲離得極近的聲音,好像就在自己面前,低頭看去,就見距自己五六前站着一位膚色偏黑的小孩兒,雙手捧着不久前他丢出去的箱子,笑意吟吟地望着他。
楚南星走過去,接過他手裡的箱子,蹲下身道:“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啊?”
小孩兒把手按在自己的胸口,自報家門,“我叫風元,風家人,今年七歲。”
“小朋友,這箱子你是在那裡撿到的呢?”商陸也走了過來,蹲在風元身前。
留下月朗跟風清,在不遠處叙舊。
“就在路邊啊,”風元轉過身四下找了找,然後指着一處草叢,“那兒,就在那兒撿的。我看這箱子長的這麼好看,肯定不是别人丢掉的,所以我就撿起來了,”
商陸伸手揉了揉風元的頭,“風元真聰明。”
得了誇獎的風元,明朗的猶如天上的太陽,但轉瞬許是想到了什麼,笑容一下從臉上褪去,擔心地抓住商陸的手,“剛才我見那麼人多打你們,哥哥你們有受傷嗎?”
商陸搖搖頭。楚南星則挽了挽衣袖,露出兩截完好的小臂,“你看,一點傷都沒有,”
風元認真地看了看楚南星的露出的小臂,又扭頭往風清那邊看了一眼,小嘴向下一撇,“月朗哥為什麼受傷了呢?衣服都紅了,肯定流了很多血。”
一聽風元如此稱呼,楚南星不動聲色地朝商陸遞去一個眼神,然後将風元往跟前拉,一邊安慰,一邊探問道:“你清哥已經送了藥,塗了藥明天就好了。風元,哥哥問你哦,你跟月郎哥很熟嗎?”
“熟啊!”風元肯定地重重一點頭,“他每年夏天都會來找我們一起玩。”
至此,楚南星算是明白每年夏日月朗外出的原因了。
好像,風清的生辰也在盛夏。
距此地百裡的一座農家小院中,院子當中一左一右兩團個黑煙一樣的人影,屋内走出一位蓬着發将臉遮去了大半,身穿白色裡衣,腳趿着一雙草鞋,手拎着一隻小銅壺的老者。他慢悠悠地往前走,最後止步在石階上,而那兩團黑煙也在此時,褪去了僞裝,露人的形态來。但卻披着鬥篷,罩着兜帽,仍看不清面貌。
兩人往前走了幾步,一左一右停在石階下。
過了好一會,才聽得石階上的老者開口,“許久沒聽見他的消息了,當年大難不死,倒也着實讓我驚歎了一番,今你們觀他可有長進,”他的這一席話宛若位關愛家中小輩的長輩一樣。
立在右下首的鬥篷人開口道:“倘若當年是今時的他,即使重傷之下,或許,也還尚有力,能護得住小君河數十口人。”
“無愧是少年俊傑。”老者誇贊了一聲,忽而話鋒一轉,肅聲道:“與中州仙門百府中較比,他又當如何?”
石階下的兩人不說話了,似乎在思索了,片刻後,左下首的人答道:“可稱得上佼佼者,卻不是魁首。”
老者似滿意地點了點頭,背過身去,朝前走了兩步,又問,“那位大淨澤的小殿下呢?”他雖是問,卻又即刻給出了答案,“不過才十年,他就将廢墟築成屋舍,又将那些東奔西逃的族人,一個一個安置的十分妥當。這樣的能力,那可是十分了不得啊,”
“尊者您何須憂慮,天下魁首,不盡在你手上了麼,”那左首的鬥篷人說着頓了一下,趨前一步,微微擡起頭,從兜帽下露出半張刻着志得意滿的臉,“應該說,天下魁首,隻出在尊者的手上。”
極為谄媚的話,惹來右手的鬥篷人的一聲冷哼,随後也往前邁了一步,“還讓他們往前去嗎?少年時短,成長有時不過須臾,他雖姓楚,但到底養在白家,骨子裡都是白家的血性,若是知曉了真相,未嘗不會是下一個白乘風,或者更勝于他父親。”
老人半側過身,睨了他一眼:“幾十年對弈,也下的厭倦了,既然他尋了個新的樂趣,我自如他願,陪他在弈一局。就看看這個孩子,長大後到底是個什麼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