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旬，周曼侬收拾好行李，去了吳老師幫她聯系的藝考機構，畫室的副校長是吳老師的老同學，果然沒有收她的學費。

高進畫室的地址離市中心很偏遠，開車要開一個多小時。泷川的畫室基本都開在這一片，學員集中住宿，封閉式管理。周曼侬交了幾千塊食宿費用後就住下，開始了每天和水粉炭筆打交道的日子，連周末也不出去。

轉眼到了七月份，人已經陸續來齊，開始了第一次分班考試。

畫室學員的質量本就參差不齊，有複讀生，有學了十幾年的應屆生，有趕鴨子上架也沒天分的，所以才需要分班考試。

周曼侬畢竟天賦驕人，縱然三年不拿畫筆，要撿起來還是很快。最厲害的是臨摹能力，老師畫完範畫，她總能以比别人都快的速度一比一複制出一張。

幾次下來，大部分的老師都注意到她了，素描老師偷偷跟她說：“保持下去，三大美院看發揮，八大裡除了三大都是穩的。”

這樣的資質，分班就算去最好的班級也綽綽有餘。可畫室畢竟是私人盈利機構，并非真正的學校，好的班級還要另外收費。她根本是靠着副校長轉彎的人情過來借讀，按照她的水平讓她去大師班，對多交了錢的人不公平，似乎也超出了人情的範疇。

最後周曼侬折中去了次一級的美院班，分班後第一次正式上課，到講評的環節，所有人一起把畫闆拿出來貼着牆放，清一色的男中老年頭像素描。

正因為畫的東西都一樣，水平參差才格外顯著。

周曼侬又是被評了第一，排第二的是個叫吳真的女生，和周曼侬一個寝室，她是複讀生，去年已經拿到了幾個學校的證，今年為了沖擊最高學府才來複讀。

各自把畫拿回去後，吳真湊過來問：“你學了多久了？”

“正經八百，一年半吧。”

吳真大吃一驚，“可你不是複讀的嗎？”

“是，可是好幾年沒畫了。”

吳真看她的眼神，越發像看個怪物。

周曼侬發現自己能逐漸理解那些好學生的做作和優越心态，原來人在一個領域得心應手是這樣的感覺。

吳真還是個社交活躍分子，剛來沒幾天就各個教室都有點人脈在。這天周曼侬洗完澡出來，正好趕上女生宿舍夜話時間，吳真坐在下鋪的床上，邊剪腳指甲邊分享她打聽來的新鮮消息。

“大師班那撥人，聽說八月份就要去寫生了。”

“哈？不是九月嗎？他們怎麼這麼早？”

“分批次的呗，他們水平好就先去咯。”

“去哪寫生啊？”

“還不就那幾個古鎮，這回應該不會跑太遠，就在省内。”

周曼侬躺下去把簾子拉上，又塞了兩個耳塞。畫室裡熬夜成風，也不熄燈，趕作業趕到淩晨是常态。周曼侬不認為這樣會有效率，但也沒辦法勉強室友睡覺，隻能自己想辦法。

某天上完色彩課，美院班的色彩老師突然叫住她，“那個周曼侬，你拿着畫去校長辦公室一趟，李老師找你。”

周曼侬不知道他說的是哪個李老師，她一向人情淡漠，也不會像吳真那樣到處混臉熟。但還是依言照做，挑了幾張近期的習作去了校長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