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兒白天的四個門子一見二公子闊步而來就知道為了何事,站的筆直等問。
“昨日陶修來過?”
拿水給陶修喝的門子回道:“昨日公子您剛出門陶修就來了,聽說您不在府中無論如何他都不肯進府休息,坐在那等了一個時辰。”門子指着陶修歇腳的巷道口,“天氣極熱,他又背着包袱,想是走了很久,我給他端了碗水。”
“背着包袱?”
另一個門子跟着說:“是包袱,斜搭在右肩,像是要遠足。”
“他有沒有留下什麼話?”
“沒有,隻讓我們跟您說一聲他拜訪過。”
公儀林也不知自己想從幾個門子口中得到什麼樣的回答才滿意,悶悶不樂走回後院,在小花園的涼亭中看見母親正逗着一歲多的侄子玩耍,孩子蹲下的地方灑了許多剛撷下的花瓣,咿咿呀呀用小手向兩旁撣,他停在樹下愣神好一會。
公儀夫人遠遠見他望着公儀佑發呆,當是做叔父的疼愛侄兒,遂招手說:“槐序過來,站那做什麼,要看就過來看。”
他滿腦子都是陶修肩頭的破包袱?軍府召集軍戶還是進城辦事,或是包袱裡有送給他的重要東西,對母親的喚聲聽而不聞。
公儀夫人身邊的丫頭跑近前輕笑道:“二公子,夫人喊您過去呢。”
這才收回神注意到亭中的祖孫倆。
公儀佑長得水嫩可愛,眼睛圓而亮,公儀林一把掐在手中舉過頭頂,逗的孩子咯咯大笑,如此反複五六次,侄子還拽着他再舉一次。
他把孩子塞到母親懷中,說:“明日我去趟姑母家。”
“怎麼又去?前些日子不是剛去過?”公儀夫人把非要下來走路的孫子緊緊抱在懷裡,擡頭問他。
“五月去的時候還不能玩水,眼看要八月,這種天氣不在清江河遊一趟就太可惜了。”
公儀夫人道:“既然無事你就稍稍等上幾日,我和你兄長一家正要去你姑母家走動一下。”公儀夫人想起他屋中一直擺個玩水少年的木雕,邊逗孫兒邊叮囑他:“不是小時候了,别還脫的精光往河裡跳,是不是佑兒?”
“阿母你在說什麼?我……”他瞥見母親身邊把話都聽在耳中偷笑的丫頭,擡腳就離開花園去找公儀檀。
公儀檀正在小院的花架下讀書,公儀林一跨過門檻就急切地開口:“昨日在北月牙酒樓你的幾個友人說軍府正在結集軍戶,是不是聽到确切的聲音?”
公儀檀不解地問:“我離開醴縣前還沒有聽過這樣風聲,近來和其他交遊見面時也沒人提及,就昨晚周群預測了一下。你問這些作甚麼?昨日就見你很關心此事。”
公儀林如實回答:“我認識一個軍戶出身的人,家中甚是清貧,僅他一個男丁,若真到必須用兵時以他的性子準會第一個沖在前頭,我替他打聽一下。”
公儀檀笑道:“我以為你要說此人不想入伍托你尋關系,原來是擔憂他沖在前頭,真是大好青年。我要聽到軍戶結集一事就第一個告訴你。”
“那就多謝兄長了。”
這顆定心丸讓他又耐心等了幾日。
此時已八月初,剛過“秋老虎”,早晚清涼。公儀家的車馬趁着清早的涼意出發玉河村,公儀林心情極佳,走至一半時突然把侄兒從馬車裡拎到懷中載着他一路狂奔,吓得老夫人全然不顧平日的威儀莊重挑起車簾伸出頭指着他大罵不止。
車馬搖搖晃晃至晌午才到沈家。公儀林在拐去陶家的岔路口眺望片刻,恨不得現在就拍馬趕去。自從在意上玉河村的窮小子後,近幾個月與旁人提到姑母家時定會從心底冒出暖意。
沈家院中飄出淡淡的桂花香氣,公儀林熟絡地拴馬、進屋、通報,嚷的沈鐘飛速跑出來迎接,都是久不見面的一群族親,自然一頓寒暄、問候。
午膳過後已近申時,公儀林在長輩乏味的飲茶叙舊中實在熬不下去,跟坐在兩側的公儀檀及沈鐘輕聲招呼一下就出去了。
公儀檀問沈鐘:“槐序說他在此處交了一個摯友,這急忙忙的是不是看朋友去了?”
沈鐘道:“沒錯,就是去找陶修那小子。他要是有耐心多問我一句也不白跑了這一趟。”
“為何?”
“陶修根本不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