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子撇撇嘴隻當沒看見,心底早把陶修這狗東西罵過幾次。
陶修将二人送到山腳,不放心地囑咐公儀林:“還有三日我就能回去,你回到沈家千萬别得罪村民,要知道住在玉河村的人是我,你解恨了可以上馬就走,但我還得留在村裡。”
“放心,我不糊塗。”
兩人走後,陶修在山林轉悠一圈妄想能守株待兔。冬季山林除了枯枝敗葉一片荒蕪,灌了滿懷北風仍舊拖着饑腸辘辘的身子回到洞裡,正要煮粥時忽聽見洞外有人喊他名字。
站在陶修面前的是叫壯牛的年輕人,拎着食盒遠遠招呼:“陶修,我把飯放這裡了,用完飯把盒子還放回這裡,明日我來取,若不夠吃我明日再多帶些來。”
陶修一猜就知道誰做的善事,還是問一句:“誰着你送來的?”
“沈公子吩咐的。讓我們一日一送直到你下山為止。”
壯牛放下食盒卻沒有立即走,有些拘謹地笑道:“陶小哥,小時候有些事挺對不住你的,那會大家都小不懂事,誰年少時不犯點過錯咧,現在想起來就想打死那會的自己,希望你能原諒那群年少無知的人。”
壯牛也是朝陶修身上潑水的一個,這群人大半已成婚有家,幼時的事本該忘在腦後,不管對錯再不提起就罷了,壯牛非要多上這一嘴,反而弄得陶修無比尴尬,他抿抿唇,笑說:“食盒都裝了什麼飯?若不介意就坐下同我一塊吃點吧!”
壯牛猶豫片刻,提起食盒徑直走到陶修跟前,有膽有魄的拍着胸口說:“我不怕傳染病,今天就跟你一起吃。”
“嗯,陪我說說話。”
兩個曾針鋒相對的小鄰裡坐在山洞口曬着十一月冰冷的日頭、就着冷風,說些年少時磨牙打架的舊事,說到興頭上,壯牛口不擇言把放火燒陶家幾間茅屋的事也倒出來:“我們躲在草垛後面等着你身上也着火,幸虧你拎桶水把火澆了。”
那場并不大的火至今還在屋後留下燒灼的痕迹,聽壯牛提起許多他早已忘記的并不愉快的“趣事”,陶修隻有一個想法:幸好聽的人不是公儀林。
他們痛痛快快把飯菜都吃光,然後伸出和解之手,從此陶修與玉河村沒有任何仇怨。
剩餘三天在好吃好喝中一晃而過,陶修把山洞收拾整齊背上被褥就下了山。
家門前站了一片等他“光榮”歸來的鄰裡,陶修在一聲聲誇贊聲中送走他們,剛閉上半扇院門,陶舒突然沖進他懷裡在他肩頭抹下一把又一把委屈的淚和鼻涕:“你到底賺了多少錢啊連我都不要了。阿翁被痰堵了喉,差點就死了……我守在床邊除了哭還是哭,你真的很讨厭。”
陶修輕拍其背,把她從懷裡扶起來刮掉眼上的淚痕:“我在外很擔心你。到西海縣四五天就後悔了,可是又不能任意離開隻能堅持下去。”他從包袱裡掏出一袋銀子交到她手中:“這些夠用上兩年,你拿去收好,我也想你每年能裁上一身好看的衣裳。”
* * *
年關将近,解除禁足令的公儀林收到一好一壞兩個消息。
好消息是陶修送來的請帖。帖子是村裡一個路過汝丘的人帶來的,簡陋的帖子能順利遞到公儀林手中還是得益于幾個門子非常熟悉陶修的大名。
請帖上言二十是陶舒納吉納征的日子。公儀林暗暗納悶陶小妹何以如此迅速就定下親事,男方又是誰家的公子?很快第二個壞消息就給了他答案。
他與士族子弟交遊時聽到不少朝中的風吹草動,陛下龍體欠安已多日不能臨朝聽政,朝中大臣以軟弱寬厚的太子陳明俨和骁勇善戰的豫章王陳明聿為首分為兩派,為下一任儲君的繼位暗中謀事,最怕滄海橫流玉石同碎。北方周國虎視眈眈,中書監已頒下皇帝诏令加強各州郡的兵馬訓練,加急征用年紀已達到标的軍戶以充武備。
京師的诏令已于幾日前就下到吳郡,汝丘縣一向清閑的軍府突然忙碌起來,查閱并登記前來報道的軍戶和擴大訓練場地。公儀林偷翻父親書房的文書和信函,汝丘縣此番大概有一千五百人登記造冊,陶修就是其中一個。
安妥陶舒之後才能踏實地投身兵營這大概就是陶修現在的想法。
公儀林本欲借助京師身居高位的大伯公儀達之手将陶修直接調至建康,從一名小小禁衛軍開始,誰知沒等他按計劃安排好自己的要走的路,招兵的诏令就迅猛地打破他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