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息怒。”
金吾衛跪地,大氣也不敢喘,老漢則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激動得手在發顫。原來是聖上!聖上!
他們一家有救了!
“郞義。”聖上喚道。
郞義應道:“臣在。”
聖上朝院外走去,冷然道:“處理幹淨。”
樂福安緊忙追上,侍候在聖上身側,身後傳來金吾衛拔出刀劍,利落割喉的細微動靜。
樂福安低聲請示,“聖上,要将消息放出去嗎?”
師離忱面無表情道:“禁軍演練,路遇不平,你知道怎麼做。”
“喏。”樂福安有問:“聖上,明工坊還去嗎?”
明工坊設立與兩個月前,位置在皇宮外,京都中,招攬天下奇人異士,聖上先前為了改良農産提出的水車,就由明工坊實施造出,工人試過确實可行,以安排戶部舉國推廣。
聖上此次出宮,也并非全然是為了湊鹿鳴宴的熱鬧,還要去明工坊瞧瞧有沒有做出新奇有用的東西。
然而師離忱已然被這突如其來的事,攪了興緻。
他冷道:“回宮,傳京兆尹。”
*
不過半日功夫。
罪證就擺上了禦書房的書案。
橫跨二十多年,數幾千樁以人抵債的案件,都被壓了下去。
這些在佃戶眼中,一去就了無蹤迹的姑娘們,要麼被送入京都歌舞樂坊,要麼就進了某些官員的後宅。
這些佃戶,有些是自願獻出姑娘。有些則是如京都城外的老漢一般,打算上府衙狀告。隻是那些狀告之人,多數都被攔在京都城外。
哪怕僥幸混入京都,到京兆尹告發,也會被屈打成招,改成佃戶誣告的案件,痛打幾十大闆,丢出府衙。
京兆尹跪在禦書房中,豆大的汗珠從額角滑下,聖上越是不說話,他便越是心驚膽戰。
眼前的聖上,可不是能随意糊弄的人物。
要知道一個月前肅清的那一批昏官,行刑地點設在了金銮殿上,在百官面前。以至于金銮殿上的血還沒擦幹淨。
那些人中有些與林家交好,還有些與他相識,他生怕被挖出陳年舊事,牽連到自身,近一個月來過得十分謹慎。
如今突然被召,他摸不準聖上的意思,不敢說話。
“聽聞京兆尹當年年方二十,便以榜眼之名入朝,先是做了苦寒之地的北府縣令,北府突遇蝗災侵害,巡撫貪污,你為民請命越級上告,先帝念你剛正不阿,特此提拔你入京,欽點為京兆尹,一做就是二十五載。”
聖上語氣不輕不重地在禦書房中響起,淡淡叙述着京兆尹的過往。
為官多年,京兆尹哪能不知這是何意,他俯趴在地上,按在地面的手指用力到發白,啞然閉目。
完了。
“二十五載的京官,掩蓋了四百六十三件冤案!”打開的奏章從禦案丢下,狠狠砸在了京兆尹跟前。
師離忱眸色發寒的看着頭發花白的老人,聲音沉冷,“你這官,做得好啊!好極了!”
“微臣有罪!”京兆尹俯身大呼,“微臣罪大惡極,臣願領罪!隻求聖上饒過家中妻兒一命!”
罪證早就送上了禦案,此刻辯駁已是無用之功,早點認罪或許還能禍不及家族。
師離忱聽他還敢求情,蓦地一笑,輕聲道:“你做那些髒事的時候,怎麼不想想那些佃戶,也有妻兒呢?”
京兆尹猛地叩首,“臣願将功折罪,将經年來與林氏有過勾連的官員名單全部交付聖上,臣家中還有這些年來積攢所有罪證,還望聖上開恩!!”
殿中默然片刻。
須臾。
聖上喚道,“樂福安。”
樂福安聞聲入殿,端着早就備好的紙筆,擺在京兆尹手邊的地上,客客氣氣地笑道:“大人,請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