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有一股很濃烈的大海的味道。”她握緊拳頭,掌心裡似乎抓到了鹹濕的氣味,“就像昆布湯一樣。你是不是也這麼覺得?”
绀音的這句話也像久違堅實的土地一樣,差點讓義勇不習慣。他遲鈍了一下,才點點頭:“是很像。”
而且,肯定是燒得很滾燙的那種昆布湯。坐船飄在海上的時候反倒聞不到這麼濃郁的大海氣味。
在如此濃郁的昆布湯氣味包圍下,他們的第一頓午飯果然選擇了昆布湯定食,湯裡還混雜着肉厚肥美的贻貝肉,绀音更覺得自己這是喝下了一大口海水。
“兩位是從外地來的嗎?”一口南部方言的居酒屋老闆豪爽地問他們,“來玩嗎?”
“不是。我們來找日之山神。”
“山神?”
老闆那曬得黝黑的臉上露出困惑,真是毫不意外的反應。
先前下船時,绀音試着問了問碼頭上的船員是否知道日之山神,對方也露出了一模一樣的困惑神情,而且也把“日之山神”簡化成了“山神”。
不用想,居酒屋的老闆肯定會和船員一樣,搖搖頭說不知道吧。
“我們這一帶不信神來着。非要說有什麼信仰,肯定隻信大海啦!”老闆大笑起來,“神明這東西,中部山區那片兒的人估計會經常說起。你們要不去中部看一看吧。”
“哦……這樣啊。”
是個線索,不過現在還派不上用場。他們還得去那個名叫松重的小鎮看看呢——對了,順便問問松重該怎麼去吧。
“松重好遠哩!也在中部,你們得坐擺渡船,沿着島内的河流過去。”老闆指了個方向,“每天就一班,發船時間我忘了,不過我記得是一○二号船,可别坐錯啦。”
“就一班呀?好的好的,了解了!”
說不定這唯一的一班船在他們說話間就已經抵達了呢!一想到這種可能性,绀音就沒辦法悠悠閑閑地享受九州島的美味了,捧起飯碗趕緊往嘴裡塞,還催義勇也快點吃。還好寬三郎早在船上的時候就已經被喂飽了,否則肯定也免不了要被催促。
以前所未有的驚人效率成功掃清食物,千萬别忘記向居酒屋的老闆道謝,绀音拉着義勇,匆匆跑向附近的渡口,中途與好幾個漁夫擦肩而過,幸好沒有同他們撞上。
低矮的平屋旁總挂着待修補的漁網與海貨,路邊的牆上還貼了幾張尋人啟事,看起來很是嶄新,上頭的人卻都不是同一個。绀音真想停下來好好看看,可惜眼下實在無暇停留了。
就這麼匆匆忙忙地跑到渡口,還來不及定睛多看,焊着“一○二”标志的生鏽舊船已然向他們駛來了。
超幸運!——在如此緊張的時刻,實在是不便發出歡呼。
不隻是歡呼,绀音急到差點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對着售票員一時語塞,手倒是很自覺地指着即将停靠的船。售票員很精準地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需求,半句多餘的也不說,立刻扯出兩張船票和找零送到她手上。然後又是奪路狂奔,直到坐到這艘老舊的小船上,他們才總算能松一口氣了。
“幸運……”也終于可以小小地歡呼一下了。绀音輕拍胸口,忍不住對義勇說:“你有沒有覺得我們這趟路途還挺順利的。”
“确實順利。”義勇呼了口氣,“居然能趕上一天一班的船,真的太幸運了。”
“肯定是五郎在保佑我們吧?”
從绀音的口中聽到鐵之森的名字,這也是久違的事情。義勇不自覺地垂眸看她,發現了她嘴角揚起的一點點笑意——略帶苦澀、但依然輕快的笑意。
于是他也笑了。
“嗯。一定是。”
船隻離港,搖搖晃晃地行駛在河上,船身上生鏽的“一○二”标志随之抖了抖,看起來像是要掉了。
倘若仔細看看,便可以發現,在“二”子的中間,有一道淺淺的短橫,泛着鐵鏽的紅黑色。這是曾經焊在船上,卻在不久前掉落的金屬部件。
如果是常來坐船的居民,隻消看上一眼便會知道,這艘船是駛向中部地區的“一○三”号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