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
山神!?
绀音那被熱氣騰騰牛腸鍋勾走的注意力一下子全都回來了,咚一下砸在腦袋上,徹底讓她清醒過來了。她猛得站起身來,差點把桌子掀翻。
果然果然,“最想要得到的東西會在最不經意的時候到來”這個道理是正确的!她都還沒有開口問過日之山神的事情呢,山神就已經向她而來了——看來一不小心跑到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也不是什麼壞事嘛!
“日之山神就在這裡,對嗎?”她迫不及待地抓住老闆的手,把對方吓了一跳,“就在這座山的山洞裡嗎?”
旅館老闆禮貌地抽出手,點了點頭,嘴角噙着一點微不可查的消息:“對。山神就在這裡,這幾十年來它一直庇佑着我們。”
“唔……”
好像有點不太對勁的地方?
幾乎被興奮感沖昏的大腦稍稍冷靜了一下,绀音忍不住想要眨眨眼,暗自在心裡琢磨着老闆剛說的話。
“那個……我說的是日之山神。”她小心地糾正着,特地在重點字眼上咬了重音,“是‘日之’山神。”
旅館老闆仍是笑眯眯的,本就細長的眼睛幾乎快要眯到看不見了,仿佛一隻狐狸:“是啊,就是山神。山神就在此處。”
“這樣哦……”
绀音摸了摸腦袋,剛才那股足夠把所有心思全都沖走的興奮感好像又回來了。
她想,可能是傳說在流傳的時候發生了一點小小的變形——如同一條消息被八隻鎹鴉傳遞之後就會變味那樣。既然旅館老闆很肯定地說日之山神正是他們的山神,那她也沒什麼好質疑的了。
绀音還想問更多,旅館老闆——後來才知道她叫美和子——卻笑而不語了,隻催他們快些吃完牛腸鍋。
“冷下來就沒那麼美味了。”她是這麼說的,“如果兩位想要知道更多關于山神的事情,晚些時候可以到神社去看看,就在村子的最中央。每晚我們都會在那裡供奉山神,頌唱祂的恩澤。”
居然還有神社呢?真想不到,日之山神在這裡的待遇比在刀匠村好了這麼多。
绀音感覺這個事實有點好笑,又帶着些許莫名的戲谑感,她實在沒辦法正經地笑出來,隻好低着頭扒了兩口飯,點點頭就當是自己已經知道了。
匆匆吃完飯。牛腸鍋雖說是當地的特色美味,但味道其實算不上太好。原本想請美和子幫忙帶路到神社的,卻哪兒都找不到她。沒辦法,隻能自己找路了。
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了,路上零星的幾點燈火不足以照亮村中小路。義勇在旅館裡找到了煤油燈,總算是解了燃眉之急。再麻煩寬三郎到周圍飛一圈探探周圍環境,回來就能幫忙帶路了。
“馬上要下雨了。”寬三郎的實用性功能終于拓展到了天氣播報這方面,“我看到有一朵積雨雲飄過來了。”
義勇仰起頭,漆黑的天空像是一塊不見紋路的黑布,完全找不到積雨雲存在的痕迹。他确認道:“真的會下雨嗎?”
“會的。”
“晚上下雨最麻煩了……”绀音自言自語似的嘀咕着。
其實呀,在她心裡,隻要是雨天,無論是夜晚還是清晨,都有夠麻煩的。要她說,最好夜裡也能升起晴日的太陽,這樣就再好不過了。
想要太陽一直工作到夜晚,可不存在這等好事。不過,姑且算得上幸運,直到他們走到神社裡,陰沉的天空仍不做聲,或許一時半會兒還不會下雨呢。
與刀匠村的小小神社相比,此處的神社可以說是相當豪華了。結構倒是不複雜,隻有一間巨大的正殿,寬闊的空間能夠容下好四五十個人——之所以能夠給出這麼精準的數字,當然是因為此處已經聚集了四五十個人。披着黑色流蘇長袍、像是祭司模樣的人站在最前頭,正在念着義勇和绀音都聽不懂的方言。
神社正殿黑漆漆的,搖曳的三兩根蠟燭的燭火實在難以照亮這個空間。正在聆聽頌唱的村民們沒有留意到他們這兩個陌生的外鄉人,更加沒有發現和暗色融為一體的、正站在義勇頭頂上的鎹鴉。但如果繼續呆愣愣地站在門口,他們的存在感肯定會變得無比明顯的。義勇對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拉着她走到最角落的位置,别扭地坐在又小又扁的蒲團上。
在這裡,他們還見到了美和子。原來她早早地就來到神社了呀。
祭司——雖然不知道這男人的職責是否真是如此,但绀音心裡已經決定用“祭司”這個稱呼喊他了--的頌唱聲悠揚而綿長,盤旋在四方空間的每一個角落,時而變得很像是蚊音,但多數時候都帶着聽不懂的腔調。
說實在的,绀音真不想在如此嚴肅的場合表現出不禮貌的樣子,可這頌唱聲實在很難讓她專心去聽。她時不時就想要四下看看,目光把神社正殿的每一個角落都掃了過去,可惜太過昏暗,天花闆也好,祭司身後的神龛也罷,全都變成了黑漆漆模糊的一團,根本看不真切。
很快,就連“四下打量”這件事也變得無趣起來了。她揉揉眼睛,連日來的疲憊感一下子從胸腔裡浮起,沖上大腦,化作一個長長的哈欠吐了出來。可惜吐出哈欠并不能讓她舒坦多少,她反而更困了。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