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才晨起,尚未梳洗完畢,便聽得襲人說:“林大爺來了。”
寶玉心中詫異,忙忙地梳洗後出來迎接,林逸潇此時身着白色襦裙,站在绛雲軒院内的古樹下等待,真是風姿傲人。
寶玉嗔道:“怎麼不請進來?”
襲人等還未來得及開口,逸潇微微擺手說道:“不用了。”
“今早要趕去學堂讀書,特地來妹妹這裡辭行。”他拱手道:“見妹妹如今氣色是大好了,哥哥就放心了。”
他作辭而去,連茶也未喝一杯,所幸馬車行進很快,不多時便到了學堂所在的街道。小厮修雲和伴月将書籍和筆墨等物什包裹好了,幾人便前去報道了。
且說賈家私塾義學堂乃是祖輩所立,教書人仍然是賈代儒。私塾内魚龍混雜,所幸沒了薛蟠這号人物,倒也不至于惹出大亂來。
林逸潇等人今日來得不巧,恰逢賈代儒有事告假,這私塾内由賈瑞暫代管理。林逸潇一行人剛進私塾,便聽得私塾内一片混亂,竊語私言,不成體統。逸潇心下疑惑,仍走進去,見教課老師并不在,不免向座位前排之人拱手問道:“這位兄台,請問尊師何在?”
言畢,館内霎時鴉雀無聲,好似忽然打了個焦雷一般,衆人何曾見過這般俊俏人物,半邊身子皆酥了。
隻見賈瑞走上前來,咂摸着嘴隻管幹笑,笑了半晌才說道:“家父因有事,告假回家了。你是?”
林逸潇簡單介紹後,之後便由賈瑞安排,坐在了金榮和秦鐘之間的空位。
那賈代儒臨行匆忙,隻留下一句七言對聯讓學生們對。逸潇看到後眉頭一皺,不加思索便在紙上寫了出來,而後便拿出四書來看。
旁邊的金榮和秦鐘早已忸怩不安,内心好比裝了幾隻夏日的鳴蟬,哪裡能坐得安穩一時半刻?好容易盼到午膳時分,二人争先恐後地同逸潇打了招呼,奈何他隻是淡淡一笑,便揭過不提。
晌午休息時分,金榮前去如廁,早聽得有人偷偷在後院說道:“林大爺那等人物,咱們也隻好望洋興歎了!”
另一人詫異道:“此話怎講?如何笃定他就不會結交我等?”
此人說道:“你看他身邊坐的兩個活佛,哪一個是省油的燈。俗話說‘近水樓台先得月’,這兩位見着他就像是餓狼見着生肉,哪裡輪得到咱們的份!”
另一人亦是歎道:“說得不錯。隻是看這兩人争來奪去,怕是有一場好戲要看。”
此人“噗嗤”笑出了聲,因說道:“方才這秦小爺死死地把人家黏着,口裡還一刻不停地說金大爺的壞事,真是可笑至極!”
另一人也笑道:“論理,這兩人裡還是秦小爺強得多,他可是東府裡蓉大奶奶入贅女婿之胞弟,比那金大爺勢頭要好許多。”
“是了。論樣貌也是秦小爺更勝一籌。平日裡私下說起來,秦小爺說金大爺像個沒嘴的□□,真是笑得了不得。”
金榮聽到這裡,已是怒火沖天,他想都沒想便大喝一聲:“誰在那裡?”及至他趕過去,隻見到滿地黃土和一些枯樹,哪裡有這兩人的影子?
金榮氣不打一處來,飛奔回私塾内,見那秦鐘正賠笑着給逸潇研墨,逸潇百般推辭不過,正拉扯間,金榮飛身前去,一腳便把秦鐘踹倒在地。
衆人一片嘩然,皆不曉得發生何事。金榮撸拳挽袖地說道:“好你個秦鐘,今兒便叫你嘗嘗金大爺的厲害!”說畢,騎在秦鐘身上,劈頭蓋臉隻顧打。
兩人拉扯間,已然将逸潇桌上的墨及書筆全都貫在地下,弄得烏七八糟一團亂。賈瑞從外面沖進來,苦勸不住。那秦鐘帶的小厮們見自己主子吃了虧,便一聲令下從後面沖進來,用衣衫包住金榮的頭,也是一通亂打。剩下的衆人有暗中看熱鬧的,有加油助威的,竟還有押寶賭博的,頃刻之間,館内已是亂作一團。
修雲和伴月兩人先将逸潇請至外頭去,留心收拾了他的書筆,便盡力幫着拉起架來。
正亂哄哄一團,不知誰将秦卿請了來,館内馬上安靜下來,金榮更是腳底一抹油溜了。
那秦鐘見了親兄弟,張嘴便哭,口内隻說道:“大哥替我讨回公道。”秦卿深恨這個胞弟不懂規矩,每每在外惹事生非,因此咬牙說道:“你還有甚可哭的!你若是安分老實,如何常惹出這些破爛糟事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