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雲偷笑道:“奶奶無需擔心,寶玉處理這事可不為難呢。”她見李纨疑惑,更壓低了聲音說道:“我才去了怡紅院,薛大爺後腳兒便到了,兩人一會子就把事情說開了。我看他們的樣子,倒像是薛大爺求着寶玉,而不是寶玉求着薛大爺呢。”
李纨聽了,不禁嗔怪道:“你這蹄子又瞎嚼什麼蛆,還不快收拾收拾睡了呢。”
素雲一邊整理床榻被褥,一邊說道:“真不是瞎嘀咕,之前傳出來的金玉良緣,奶奶可還記得?”
李纨恍然道:“是了,之前确有這些傳聞出來,可最近不是又沒聲兒了麼。”
素雲“嗐”的一聲,說道:“奶奶糊塗了,前陣子聖上和北靜王弄出來的大動靜,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但凡有點腦子的,都得斷了這個念想。”
素雲将李纨扶到床上,說道:“我今日聽人說,薛大爺又将那金鎖戴在身上了,真真是...嗐!”
李纨将素雲的額頭一頂,低聲說道:“閉上你的嘴罷,别惹出禍來。我隻問你,那個方婆子,已經處置完了嗎?”
素雲道:“已經好了,方才通知林之孝家的,打了她三十棍子,交由角門轟出去了。”
李纨道:“若不是薛大爺同意将此事了了,這婆子連活命的機會都沒有了。”她打了個哈欠,說道:“我懷着身孕,不忍心見這等打殺之事,由她去吧。”
且說林之孝家的正壓着方婆子出來,行至角門處,見那方婆子淚流滿面,趴在地上叩頭道:“林嫂子,還請替我回了奶奶,今後奴婢一口酒都不敢再吃了,夜裡做莊也絕不會再去了,隻求奶奶饒了我這一回罷。我這麼大年紀了,若是回去吃幹飯,家裡必然會把我趕出去的。”
林之孝家的咬着牙,硬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拉起來,口中說道:“罷喲,這也是你自個兒惹出來的禍事,現在要禱告求饒豈不是晚了?昨夜裡吃了酒,怎麼氣焰就旺盛起來?”
方婆子聽了,更覺冤屈,她抱屈道:“昨夜裡我雖然吃了酒,可并未胡鬧,都是蘅蕪苑那個老不死的金婆子,賭輸了賴賬不給錢。我說她‘你既是薛家奴仆,必定有錢,難道還賴我們這幾個錢不成?’那金婆子隻說‘我們大爺與你家二姑娘相好兒,兩家裡的錢遲早都是一家的,什麼賴不賴的。’林嫂子,你說這話可氣不可氣?”
林之孝家的聽了這大逆不道的話,急得打了方婆子一個嘴巴子,罵道:“你少滿嘴裡胡沁,婆子嬷嬷們嘴裡說的醉話,也能挂在嘴邊說?若叫老太太聽到了,必定割了你的舌頭。”
方婆子哭道:“我沒同任何人說這話,我隻是委屈,我犯下這錯,原也是為了賈家的臉面,怎麼如今主子們賞罰不分,倒要把我轟出去?”
林之孝家的指着她說道:“你少做夢,無論怎麼,這錯是犯下了。若不是看你年紀大,奶奶和二姑娘同薛大爺求了情,等老太太、太太回來了,你還能保住你的老命?快别啰嗦,收拾了東西去吧!”
方婆子見此事無力回天,隻好恨恨地回去收拾東西,她心想着:“如今府裡是二姑娘管事,我本以為她一個姑娘家,必定面慈心軟,不會向着别家,結果還是要處置了我,難道說金婆子說得是真的?他們二人真有私情?”
她一行收拾着,與她同住的婆子們有冷眼旁觀甚至嘲諷幾句的,也有關系好的,可見林之孝家的在外頭等着,甚至都不敢同她多說幾句話兒,生怕自己被連坐了。她見了這等情形,又灰頭土臉地被趕出去,心裡更是恨起來,隻可惜這一腔恨意無處發洩,藏在心裡,便生出其他路子來。
“聽說那趙姨娘素來和寶玉不睦,我和她院内的王嬷嬷說得上話,何不找了她去。”當下主意已定,面上并不發作出來,隻是冷着臉收拾了東西,跟着林之孝的一同去了。
且說寶玉聽聞這事已經處理完畢,内心仍覺得不安,她想起前段時間半夜醉卧怡紅院門口的賈琦乳母,不由得搖頭道:“賭博之事已經出現在明面上,暗地裡已經不知道有多少了,還是盡快清理幹淨才是。”
想到這裡,她便問道:“老太太和太太還有幾日回來?”
晴雯道:“最快明日,慢的話,後日也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