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誰送來的信?拿來與我瞧瞧。”他說。
修雲和伴月交換了一下眼神,他們也記不得是誰落下的信了,但又不好再找借口拒絕逸潇,隻得将信拿了過來,遞給逸潇。
逸潇拆了信,才讀了兩行,便怔住了,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打在信紙上一片濕。修雲見不對勁,他識得幾個字,便湊上前去,看到前兩行字,頓時睜大了雙眼。
那信上寫着:“感懷尊夫人仙逝,特遣人送信來慰問,望珍重自持,少些悲苦。”
修雲知道此事了不得,忙将信紙搶了去,逸潇見狀,也伸出手來搶,誰知沒有坐穩,一下子跌倒在床上,吐出一口鮮血。
修雲口中叫苦不疊,将信丢給伴月,恨道:“這是誰送來的?”伴月顧不上仔細看那信,之事瞥了一眼,哭道:“這信上并無落款,誰知道是誰送來的?”
逸潇見他二人這樣,知道此事十有八九是真,他面前從床上爬起來,沉聲說道:“将所有事情都一五一十告訴我。”
兩人知道事情利害,隻好緩緩将近幾日發生的事細細将給逸潇聽,見他神色更加難看了,修雲少不得安慰兩句,道:“究竟也沒有熟人親眼見到二姑娘投河自盡,況且屍首也無人打撈到,想來此事還不一定是真的,爺養好身子才是要緊。”
逸潇低聲說道:“你們不要聲張,馬上去找。”
修雲和伴月道:“早就去找了,爺放心,一有消息馬上回來告知。”
逸潇閉眼躺了,修雲在一旁提心吊膽地看着,及至傍晚時分,天色暗下來,想是有雨。修雲才要出去喊人送飯來,卻見屋外白光一閃,一道閃電呼嘯而來,伴随着雷電,有一黑衣人從窗外跳進來,手中拿着閃亮的劍,氣勢洶洶,直奔逸潇而去。
修雲自小在林府學了許多功夫,他忙踢翻一把凳子,擋住來人,與那人有來有回,鬥了幾回合。
屋外逐漸有伴月帶着剩餘的家丁來助力,此人見總無赢的可能性,又擔心人多将他抓住,故翻身踢碎一扇窗,飛速爬上房頂,消失在雨幕中。
修雲和伴月忙上前來看逸潇,見他雖面色蒼白,眼神中卻多了堅韌和驚喜的力量,他制止了想要重新将熄滅的蠟燭重新點燃的修雲,暗夜裡,修雲和伴月隻看到逸潇發亮的雙眼。
逸潇咳了幾聲,低聲說道:“有人想要我的命,就代表事情還沒那麼糟糕。”
修雲正在琢磨這句話的意思,逸潇已經在黑夜裡坐起身來,聲音雖低,卻下定了決心,不容質疑。
“接下來我說的話一定難以置信,還請你們先不要驚慌。半個時辰之後,我需要修雲和伴月放聲大哭,然後出去挂起白布,就說我已經過世了。”
修雲整個人都是蒙的,他不知道逸潇這話用意何在,可他冥冥中覺得逸潇一定是成竹在胸,甚至在黑暗中是笑着的。
“因為林家家财在路上被匪徒劫了一大半,剩下的部分僅夠用于我的喪事。”逸潇面不改色地講完這段話,又咳嗽了幾聲,這才說道:“你們幾個跟着我辛苦了,我這裡還有一些私人的銀子,你們可以拿去,另謀生路。隻是關于我的事,你們千萬不要多言,不然會因欺君之罪被抓起來。”
“你們跟随我時日已久,我沒有别的希冀,隻希望你們在今明兩日我出殡之時哭得厲害些,别叫人看出破綻。”
“至于這個宅子,便留着罷,你們可以住在這裡,若是有什麼異動,也好第一時間發覺。”
說完這一切,他仿佛完成了一件耗費心血的大事,長舒了一口氣,躺在榻上不發一言。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在腦海中國奮力思索着哪裡還有漏洞,何人可以托付。
就在修雲和半月以為他已經睡去了,忽然聽到逸潇繼續說道:“你們還有什麼想說的?”
修雲勸道:“不如您先睡一覺,待到明日再做決定也不遲。”他擔心逸潇是發燒糊塗了,急于避禍,這才做了糊塗的決定。因此,他想要将逸潇勸住,他不能眼睜睜看着頗有才華的林家獨苗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湮滅在人海中。
伴月呆呆地說道:“爺,您别想不開,事情還沒到最壞的一步,二姑娘說不準也沒死……”
“不。”逸潇嚴肅地打斷他,口中說道:“記住,無論是賈府二小姐,還是林家大爺,都已經死了。一個死于家世變遷,無法接受;一個死于流匪攻擊,一命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