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這個關頭,熟人不敢去投奔,陌生人又不值得信賴,靠我們自己又拿不到出城的通行牌。”
寶玉也沉默起來,她知道逸潇說的是對的。
北靜王的人一定能搞到出城的通行牌,可是他們要的是她留下來,乖乖為他們做事。
眼下她也是黔驢技窮,根本想不到好的辦法。
逸潇低頭看到寶玉緊皺眉頭,似乎也在苦思冥想,不禁伸出一隻手來,輕輕撫摸着寶玉的眉頭,說道:“别想了,先睡吧。”
他的歎息聲在雨中非常刺耳:“是我沒有本事,保護不了你。”
寶玉睜開眼睛,反駁道:“你怎麼會這樣想呢?”她坐直身子,正色道:“你已經替我做了許多事,犧牲到了這般地步,還要怎麼樣呢?你本身就無需卷入這場紛争,如今為了我,卻已經成了無名無姓的人,你生性驕傲,抛棄了你父親母親的英名,做了這樣一個無名小輩,敢問世間有幾人能做到這樣呢?”
說到這裡,寶玉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以後她要找機會幫逸潇恢複姓名,不能叫他這樣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塵世中。
逸潇沒想到寶玉這樣感激着她,不覺怔了。寶玉看到他的樣子,卻嗤地一笑,忍不住湊上前去,在他唇邊輕輕點了一個吻。
“沒有什麼能用來報答你,先給你一個吻吧。”寶玉俏皮笑着,看他瞬間便愣在那裡,心下裡更是覺得好笑。
她閉上眼睛,本想閉目休息一下,誰知,忽然一個更為熱切的吻落下來。
外面的雨聲仿佛在一瞬間靜止了,寶玉聽不到任何聲音,她就像被這個吻包裹在一個溫暖的天地裡。冷冷的雨夾雜的水汽完全不能影響這裡的溫度。寶玉心跳得很快,她能感覺到逸潇的心跳仿佛更快。兩人沉醉在眼前的世界裡,仿佛外面的危險都與他們無關。
如果這一切能夠來得更是時候就好了,若眼前簡陋的洞穴不再是洞穴,而是洞房花燭夜所在的華府,那就好了。可惜天不遂人意,他們兩個現如今都和犯了死罪的逃犯沒什麼區别。
逸潇忽然發現寶玉臉上濡濕一片,仿佛是雨水,但又不像,他睜開眼睛,見寶玉居然落淚了,他忙問道:“怎麼了?”
寶玉閉着眼睛,輕聲說道:“沒怎麼,隻是很擔心。”
為他們的未來擔心,也為賈府諸人未知的命運擔心。
“你說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她這樣問完,睜開了眼睛,見逸潇隻是苦笑一聲,回答道:“你有什麼辦法?難道就此别過,直接進宮就能解決所有問題嗎?”
“你要知道,這世間萬物都是皇上一個人的,你進了宮,短時間内賈府應該不會再有大的災難,可若你一朝被皇上厭棄,那麼賈府的下場隻會比現在更慘。”
“而你是否會被皇上厭棄,也不是你自己就能說了算的。歸根結底,你隻是一介女子,世間留給你的出路本就很少,有些事我們男子尚且束手無措,何況是你。”
話雖是這樣說,寶玉還是覺得心裡難受,她對于眼下的情形并不敢百分百肯定自己的決定是正确的。
她才擦幹臉上的淚,又忍不住流淚道:“我隻是想着老太太臨去之前在想什麼,她肯定在想我到底在哪裡,有沒有受苦,不是我自大,隻怕她老人家去世,竟有一半是因為擔心我,想到這裡,我覺得我這個孫女真的是沒有什麼用處,可能存在的價值也僅僅就是北靜王看到的那部分。”
“北靜王和西勤王那條出路,也根本稱不上是出路,反而是死路而已。”逸潇歎了口氣,在幽暗的洞穴裡顯得十分頹喪:“所以,你無論做什麼都是錯的,倒不如躲開了倒好。好歹能保住自己的命。”
在篝火幽微的燃燒聲中,寶玉蜷縮在逸潇懷中,沉沉地睡了過去。逸潇在昏暗的光影下看着寶玉沉睡的側顔,無聲說道:“還有一條出路,是逼不得已之時的出路,希望你我都不會用到這條出路。”
寶玉醒來時,天已經放晴了,外面的陽光照進來,她勉強起身來看,雖然覺得渾身酸痛,可卻像重獲新生一樣。她回頭看了一眼還在沉睡的逸潇,悄悄将已經幹了的衣衫穿在身上,将逸潇的衣服蓋在了他的身上。
不多時,逸潇也醒了,他也看了一眼外面的天,似乎還有些不适應,眯着眼睛問道:“你也醒了?”
“嗯,起來吧,我們一起下山去。”寶玉的眉間又有了一絲憂愁:“你和妙玉有規定過嗎?在危急情況下雙方應當去哪裡彙合?”
逸潇愣了一下,回答道:“沒有。不過我知道他們有其他幾處隐蔽點。”
“去碰碰運氣吧。”寶玉攙住有些腿酸的逸潇,二人小心翼翼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