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寶玉仍低着頭,卻赫然見到自己面前伸出一隻手來,骨節分明,白皙均勻,一看就知道是尊貴的好手。
無聲的沉默幾乎使得寶玉窒息了,她沒料到皇上竟然如此直接,她忙後退幾步,裝作沒看到。
此時,李元寶忙忙地走進來,正好看到皇上沖寶玉伸出的手和寶玉躲閃的樣子,李元寶想要躲避,卻為時已晚,他隻好緊急低下頭,裝作沒有看到。
殷景誠不動聲色地将手收了回來,他似乎對這個結果并不意外,倒也沒有半分不開心的樣子。
拒絕了皇上的手,寶玉内心裡已是打起了鼓,若再拒絕了用膳,怕是這位皇帝要發作了。她隻好畢恭畢敬地站在飯桌前,仍低着頭。
“怎麼,你要站着吃飯?”殷景誠用濕毛巾擦了擦手,和煦地問道。
“民女自知身份低微,不配與皇上一桌用膳。更何況民女尚在寡居中,也不太方便與旁的男子用膳。”
李元寶在心裡哀歎一聲,這姑娘句句說自己膽子小,可說出來的話卻句句試探,得虧皇上看重她,不然怕是早就發了怒了。
“姑娘,您是餓糊塗了吧。再大的事都不叫事,您還能抗旨不成?”李元寶诙諧了一句,看着殷景誠的臉色,直接将寶玉拖了過來,硬生生按在椅子上。
她瞬間覺得遭受到椅子靠背冰冷的攻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可箭在弦上,這場戲也不得不演下去。
殷景誠倒不客氣,他吩咐李元寶給寶玉夾菜。
“這道四喜丸子甚好。”
“這個風味菌菇也很是不錯,你嘗嘗。”
“那道清炖鴿子湯是補身子的,你多喝兩碗。”
寶玉隻機械地道謝,并慢慢地吃着,除此之外,宴席中并無多餘的聲音。直到他吩咐道:“李元寶,去把那暖身子的酒拿來。”
他親自接過來,先是給自己倒了一杯,随後又示意李元寶拿她的杯子。寶玉眼疾手快,急忙按住自己的杯子,口中說道:“皇上,民女不會飲酒。”
“哦?可是朕聽聞你在賈家很會飲酒,大小宴席上不輸男子。”
此話一出,寶玉驚得擡起雙眸,正好對上了殷景誠深邃淩厲的眸子。短暫的眼神交鋒後,寶玉馬上垂下眼眸,不再擡頭。
人人都說新皇殺伐決斷,沒想到他竟然這樣年輕。
他居然連這些都知道,那還有什麼他不知道的?寶玉在心裡過了萬千個過子,也根本沒想出來好的方案,隻得眼睜睜地看着李元寶将杯子拿走了。
這酒裡難保不會有别的東西,寶玉盯着酒盞,一時間犯了愁,可若是不喝,他當下有一萬個理由處置了她,此時她倒不是忽然惜命了,倒覺得除了自己,怕是再無人尋找逸潇的下落了。
想到逸潇,她覺得恍若隔世,仿佛兩人共居一個山洞已經是上個世紀的事,她覺得萬念俱灰,不知不覺間,眼淚從盈滿的眼眶裡淌了出來,滴進酒杯中。
後宮都是些千金小姐,會喝酒的女子少之又少,殷景誠眯眼看着寶玉将那杯酒一飲而盡,隻覺得新鮮。
“果然好酒量。”殷景誠示意李元寶再滿上。
寶玉被逼着連續喝了幾盅,過了一會子,酒勁上來了,她雖不想吐,也覺得頭暈目眩。
已經陸續有小太監進來将桌子收拾幹淨了,寶玉心想,這下自己可以走了吧?她站起身來,卻搖搖晃晃,殿門開了,幾名宮女走進來,将她拖走了。
再之後的事便模模糊糊,她隻記得自己被拽到另一處偏殿淨身洗漱,之後便穿上綢緞貼身衣服,被棉被裹起來,送到了一處寝殿内。
寶玉此時還心存幻想,覺得這是自己以後居住的寝殿罷了,直到她看到周圍燭光暗淡下來,那個明黃色的身影逐漸走上前來,她這才斷了念想。
恍惚間,隻覺得有一隻手将她胸前的通靈寶玉挂墜取出來,把玩了許久,不多時,一個火熱的唇降臨在她肩頭。
她忽然瞪大了眼睛,看清來人後,當機立斷,猛地将他頭上的發簪拿了下來,抵在自己脖子上。
“皇上,不可。”寶玉唯恐簪子會被他奪去,到時候自己的這番舉動就變成了欲拒還迎了,來不及細想,她便奮力将簪子戳進自己脖子裡去。
殷景誠眼睜睜地看着寶玉将金簪插進自己脖頸寸許,鮮血直接噴了出來,濺了他一臉。
他連忙抓住寶玉的手腕,厲聲喝問:“你要做什麼?”
“皇上,民女自知不配皇上,隻願獻出通靈寶玉奇效,做皇上心腹幕僚,還望...皇上恩準。”勉強說完這句話,她視線模糊,便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