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天色已然蒙蒙亮的時候,殷景誠從睡夢中被李元寶喊起來。
李元寶跪在塌前,極其小心地說道:“皇上,有要事禀報。”
殷景誠知道若沒有大事,李元寶不會選擇在這個時間打攪他。他揉着惺忪的睡眼從周貴人的榻上爬起來,迅速披上一件外衣,走出來問道:“什麼事?”
李元寶呈上一封密報,殷景誠看了一眼,是軍機處呈上來的,他迅速打開看了一眼,不覺面色沉下來。
“哼。”他輕聲冷笑道:“果然輪到他了。”
李元寶見他神色陰晴不定,不敢妄加揣測,隻見他又問道:“還有什麼事?”
李元寶又将宮裡傳來的一封密報呈上來,殷景誠倒覺得意外——宮裡無非就是一些後妃的事,如何會有密報呈上來?
待他拆開之後,眉心忍不住跳了一下。
李元寶瞧見了,隻當是燭火的晃動,也不吱聲,等着殷景誠下令。
殷景誠倒沒什麼話說,隻是吩咐道:“叫裴宣化進來。”
“是。”李元寶畢恭畢敬地回答道。
“還有。”殷景誠的手懸浮在半空中片刻,仿佛忘了自己要說什麼,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似乎是要下雨了——可是沒關系,一定要回去的。
“晨起即刻啟程回宮,不得耽誤。”
“是。”李元寶接了旨意,可卻在心裡暗暗叫苦——那些人又要在背後嘟嘟囔囔了,好不容易出來玩一次,沒有盡興而返,更叫人失望,倒不如幹脆别出來。
這樣一來,連帶着周貴人都醒了,她半睜着眼從榻上爬起來,迷茫地問道:“皇上,這便要回去麼?”
殷景誠也未多做解釋,隻是說道:“宮裡有些事,要盡早趕回去。”
周貴人初經人事,還帶着些許嬌羞,她不敢睜眼看殷景誠,隻是低聲應了一聲,便下塌來,親自拿了殷景誠的衣服,想要替他更衣,誰知他搖頭道:“不必。”便将衣服悉數抱走,自行去了。
裴宣化在外頭已經等了多時,他來回踱步,一見殷景誠來了,開口便說道:“西勤王反了。”
殷景誠瞥了他一眼,不悅道:“你如今怎麼也這樣沉不住氣了。”
“皇上,咱們現下不在京城,若是一旦叫他占據了皇宮,可就大勢已去了。”裴宣化不知道他為何仍然這樣淡定。
殷景誠仍是泰然自若,說道:“怕什麼,他現在即便入駐皇宮,也是名不正言不順。太上皇已經薨了,他也沒有什麼‘清君側’的名頭,坐不穩的。”
“他手下有多少人?”殷景誠問。
“算上昔日的舊部,約莫能湊齊五萬。”裴宣化答道。
“駐守京城的将士統共不止20萬,這樣懸殊的戰力,不必害怕。”殷景誠說完,又道:“朕已加急送信,叫神武将軍秦安挂帥出征,剿滅反賊。另有幾萬精兵在皇宮旁鎮守。”
裴宣化想了想,繼續說道:“錦衣衛全體幾千人等,也已經領命,主要負責抓捕與反賊暗通往來的官員,并且暗中勸服逆黨們投降歸順。”
殷景誠點頭道:“如今路途中的安全,便主要由你帶的這些人負責了。”
裴宣化知道此事危急,下跪領命不提。
裴宣化有些慌亂的原因在于,他并沒有料到西勤王居然能湊夠五萬餘人。早在太上皇還在位的時候,便已經将西勤王從邊關調回,順便削減了他許多兵力,交還給了朝廷,沒想到他如今揭竿而起,竟然還有這麼多舊部跟随。
太陽并未出來,天空也是灰蒙蒙的顔色,所有人才榻上歸途,早就有雪片一樣多的奏折飛來。殷景誠坐在轎中,不耐煩地剔除了大部分請安問好的奏折,隻撿了些有用的内容看。
兵部送上了詳細的糧草準備及戰事策劃的方案,揚言要在三日内結束戰鬥。殷景誠看得直皺眉頭——他雖然覺得這場戰事勝負明顯,但也不覺得西勤王能在三日之内被制服。
更何況,糧草準備之事也說得不夠詳盡,計劃做得很好,可若論如何實施,卻又差着許多距離。殷景誠揉着自己緊皺的眉頭,忽然想起一個人來。
他叫李元寶來,問道:“玉妃如今在哪個轎中?”
李元寶一時間有些摸不着頭腦,他小心說道:“晨起時分,周貴人想同玉妃娘娘共乘一輛馬車,但玉妃娘娘拒絕了,隻進了一輛最小的馬車,如今應該是在隊伍後頭。”
“把她帶過來。”殷景誠吩咐完,又低頭看着折子,過了許久,隻覺得四周鴉雀無聲,轎子也停了下來,他擡頭一瞧,見寶玉不知何時正端坐在自己面前,面色慘白,并不說話。
雖說隻有一日未見,他見到她這副樣子,仿佛又看到悅馨之前備受打擊後失心瘋的樣子,一時間有些心軟,他摸着衣衫裡剛被捂熱的通靈寶玉,想着怎麼開口。
誰知下一秒,寶玉忍不住一口鮮血吐出來,正好噴在殷景誠手中的奏折上。
殷景誠愣住了,看到她喘得上氣不接下氣,忍不住出聲問道:“這樣嚴重?”說着,将手裡的通靈寶玉拿出去,遞給寶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