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踏上開拓的命途實屬無奈,不過我見那個時代開拓命途的人大部分如此。那時的列車在三教九流裡當屬末流,末流人的數量往往最多,我見的列車可謂一個衆生百态。
公司的通緝犯追着供奉藥師伊什塔爾聖殿聖子上車,最後他們留下了一個孩子。
那孩子發育迅速,出生三天會跑,五天能端盤,驚掉了所有人的下巴,雖然我主攻的方向不是生物,但還是抽了他一管血收藏。
還有聲稱追尋司美之神的人在車上殺死了一對夫妻,因為他同時愛着他們,可他們卻背叛了他們三人的愛情,讓第四個人加入——那對夫妻的孩子。
離譜的事比比皆是,歸根到底是無奇不有。
宇宙的悲劇太多了,活得越久越會發現快樂才是宇宙真正的bug,智慧生物偶爾閃耀的自我是反病毒軟件殺不死的病毒。
尊重所有人的觀點與選擇,是我見教給我最大的智慧。
所以當我自認相貌不差,走在街上尋找抱有與我相同的觀點的其他人,卻被傳銷組織選為目标時,我依然保持和善的笑容。
“嘿嘿兄弟,你也為……”他從袖子裡伸出一個指頭,悄悄指向建木,“懂吧,人生求個長久嘛。”
我更想他來要我的玉兆号碼,不然我會對我的顔值産生懷疑。
我長得真的很像冤大頭嗎?
我敷衍地燃起興趣:“這不是違法行為嗎?”
“嗐,這事不就和學宮代課一樣,你說行不行,大家都說不行,但該幹還幹嘛,就看膽子大不大。”
有理。
我虛心請教:“哪裡可以找‘代課的’,是加二手群嗎?”
那人直呼上道,直接掃碼加好友拉群一條龍,說今天晚上就有個建木一夜遊旅遊團,如果運氣不好,還可以去看看幽囚獄長什麼樣。
我為難地說,雖然你的IGA(遊戲植入廣告)很吸引人,但今天晚上我的大老闆帶着他來勢洶洶的五個TA(助手)讨論如何把砸在手裡的橫向課題推進下去,組會我不去不行,一弄不好可能會被掃地出門。
是的,時隔兩個月,我終于出院了。
清新的空氣中滿是自由的味道,可惜晚上要去參加騰骁将軍加雲上五骁出席的聚會(遵循醫囑無酒版),自由的味道裡瞬間多了大人の味。
宛如羅浮的蘇打豆汁。
我很少參加聚會一類的東西,參加過人最多的聚會是每日列車的飯桌。
我本來是想拒絕的,可景元一身刺繡錦衣常服很漂亮,笑容很溫和,垂下來的白發在他手指繞了一圈,似柔軟的白狐尾巴,他語氣中帶着慵懶的笑:“你若不答應我可要用美人計了。”
我:……
我對景元的初始好感度太高了。
對于此點,我道歉,我反思,我需要認真學習人際知覺中主觀印象引發循環證實,再加上以貌取人帶來偏見的相關知識……總而言之,我決定接受。
我怎麼能拒絕景元?那可是景元!我就是如此的沒種(痛心疾首)。
唯一的問題是去蹭飯……參加晚宴怎麼可以不帶禮物呢?
面前傳銷組織的成員臉上滿是殷切,我認為他說得有可取的地方——是時候加個二手群了。
二手群,二手群,多麼美妙的名詞,是你能用四萬信用點買到殲星艦的地方,是能用紙箱子換到熱夜之都信使們的全息目鏡的地方,是一個身無分文之人最優選擇啊,唯一不好的是賣家時間安排太不合理。
我短暫斟酌了一秒,竭盡全力用向往的表情感染他,希望他能通融通融。
那人見我真心想去,提出可以先參加他們的動員大會。
嗯嗯,你可真是個好人。
可我平生最讨厭開會。
如果你們那勞什子的動員大會五分鐘内不能結束,我就炸了你們,若結束了,我就一鍋端了你們。
:D
……
背上的觸感硌得我疼,但不像地面。
我與接住我的景元面面相觑。
我:“……嗨?”
景元一定很後悔放我自己亂逛。
……
景元懷揣着自己為數不多的假期餘光,押着知情不報的冥向雲騎道歉。
神策府和地衡司關注這群人已經有段時間了,今晚收網。
可冥隻用了幾個小時打入了其内部,還炸了他們的據點。
要不是他正巧路過來幫忙,眼瞅着這家夥從被炸掉的二樓往下掉,一個箭步沖過去接住,這人高低要來個二進丹鼎司。
此時這家夥倒是乖得不行,讓幹什麼便幹什麼,但完全無法掩蓋他孤身一人闖入狼窩的危險行為。
道完歉,他把人拎到一邊團吧到地衡司帶來的毯子裡。
“待着。”
冥朗聲稱諾,明亮澄澈的眼裡盛着笑意,似精雕細琢的工藝品,眼神輕飄飄打量周圍的亂哄哄的人群,平靜到寂然。
觀察、審視、評估。
最後他将那種淡薄的目光放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這位走在開拓命途卻得智識青睐的青年有一套量化世界的方法。
他深吸一口氣,伸手揉了揉冥的頭發。
“一件事。”
“您請說。”
“我們不是因為你能做什麼才把你留下的。”
……
我才注意到羅浮張燈結彩的氛圍,原來快過年了。
“今夜的晚宴隻是一個慶新年的私人聚會,要是不想去可以不去。”
我幹巴巴應聲稱好。
我不是不想去,隻是我真的沒錢買禮物。
住院的時候我嘗試把命運算法賣給銀河自由大學記憶科學學院憶質工程學的學生,他畢業論文研究問題是憶質流動對夢境現象擴充和構造因子系數分析,我說好啊,我的算法就是專門算數的,但他試過之後将我罵了一頓,拉黑了。
QAQ
我我我……你看不懂還賴我。
我相信世上不存在任何命定之數,但命運算法失去“命運”後,不過一個平平無奇且難以使用的計算器,沒有任何商業價值,隻能認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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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元領着我穿過星槎海中樞,這裡每天人來往人,自然也要挂上最漂亮的花燈。
年事已高的工造司師傅堅持手挂花燈的儀式感,吆喝弟子爬上梯子搭花架。
他的弟子笨手笨腳,當我們從他們旁邊路過,小弟子腿一抖,竟從梯子上滑下來,還伸手撈翻了搭了一半的燈架。
我手快把人傳送到了空地,沒讓人壓到下面。
剛才是……下意識動作。
景元平靜收回手,扭頭問我:“是朋克洛德的修改現實技術?”
我悶悶“嗯”了一聲。
所以他根本不用跑過去接我,我自己随便傳送個地兒就行了,被他接住還要挨吵道歉。
花燈小弟被我的操作驚到了,呆在原地一動不動,師傅恨鐵不成鋼瞪了他一眼,忙向我道謝,滿臉過意不去。
我想了想說:“你們願意給我兩盞燈嗎?能提着走的那種。”
師傅連連點頭:“有有有,我們這裡很多,您随便選。”
我:“……您是長輩,我當不得‘您’。”
“嗐,别在意這些細節。”師傅豪爽地一擺手,讓弟子帶我去選燈,而他準備親身上陣搭架挂燈。
燈架下的我和弟子兩個小輩對視一眼,景元先一步攔在他面前,好說歹說把人勸住了。
景元把手裡的毯子遞給我,拿起地上的彩燈,手腳麻利爬上梯子幾下搭好了架子将燈重新挂了上去。
挂燈師傅這才作罷,我也幫忙隔空挂上幾盞燈。
師傅不好意思說:“這燈是你們挂的,我和工頭說聲兒,把報酬打給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