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她最糟糕最糟糕的猜測,會來此尋她的,不過也就是隐居在青丘或火雲洞的長輩們。
而他們就算再惱怒她,了不起也就是取了她的性命,讓她下地府轉世輪回。
可要是換成與她沒半分香火情的天庭神仙……
憶起前幾日那懲處罪神的漫天紫雷,璧心尖兒一顫——她怕是會魂飛魄散啊祖宗們!
這一刻,幾百年來肆無忌憚的九尾狐狸精可算切實體會到了何謂“畏懼”,更悔恨于自己為何不随深姨她們回青丘。
大不了來日再找商王後裔麻煩嘛!
堂堂王室枝繁葉茂,總不至于成湯滅了就一個子嗣都留不下來吧?
不!
不!
為時未晚,她還有救!
想到了什麼,璧雙眸一亮,“嘭”得一聲就跪倒在嫦娥面前:“仙子——”
“慢,”瞧了瞧天色,嫦娥擡手止住這眼眶泛紅,眼看就要梨花帶雨,給自己上演一出悔悟大戲的狐狸精。
即便璧嚎啕大哭她也能不叫凡人們聽到一星半點兒的聲響,但她又不是閑得沒事幹,後面還有大把正事要奔波,哪有空在隻小狐妖身上耽擱太久?
還是快快審完了,看此事按天條該将其押送至天上地下哪一部處置吧!
三界那麼多神仙,沒道理什麼事都由她親自處理。
她穿越回來,可是要忙着拯救世界的!
打量着可憐兮兮仰視自己的小狐妖,她冷酷無情道:“我問一句,你答一事。”
“不想被搜魂的話,最好說實話。”
爾後,她先抛出了第一個問題:“你分明食人無數,為何身上孽果如此淺淡?”
沒錯,親眼見到了璧之後,她關于其最不解的困惑,立即就變成了此事!
此妖身上孽果雖不少,可比之其食人之惡,卻也太淺淡了些!
不是璧跑進商王宮的事不夠荒誕,而是孽果無端減弱之事,在嫦娥看來,才是最易引起三界禍端的!
畢竟,依前世記憶,璧就算陷害忠良、制造酷刑,所害之人最多最多,也不過就是成千上萬。
這數字于人族固然觸目驚心,可于曾動辄就有生靈被屠得種族滅絕的洪荒,卻也還算不上什麼。
而倘若她摸索出了作惡卻不會被天道用孽果标記的法子,那怕是三界都會為之動蕩——
有這樣的好法子,龜縮在北俱蘆洲的那些妖庭餘孽,還不都得立刻效仿,爾後重現萬年前的舊事,肆無忌憚掀起殺戮?
還有追随後土娘娘隐入地府贖罪的那群巫族,豈不是也要丢掉運行輪回的職責,跑出幽冥界再和老對手妖族繼續拼殺?
更有甚者,再往上數個劫難,龍鳳大劫後,三界可還遍布着許多韬光養晦的龍族呢!
一想到那等混亂血腥的場面,再憶起萬年前人族作為弱勢者被各方順手屠戮的慘象,嫦娥臉色不禁驟冷三分。
這個璧,她最好隻是和楊家人一樣,為洗刷孽果而行善贖罪,否則的話……
就算有牧的面子,作為天庭和人族之仙,自己也無力保她,更不會保她!
然而,好消息是——不是璧有躲避食人孽果加身的法子。
壞消息是——這還真和人族自身脫不了幹系!
跪在冰冷地面上,飽含一腔憤懑,璧緩緩開始講述起她視角中的那段往事:“小妖本是人皇禹之女,偏因生而為妖,不為我父所喜,被其安排住進了暗無天日的軒轅墳,從此不得出現于世人面前。”
“但墳中靈氣稀薄,小女又生來天賦不佳,長此以往,如何能修煉有成,延壽長生?”
眸中閃過一絲心虛,她悄然垂眸,隐匿了某些姓名,又是懷念,又是唏噓地,半真半假道:“為求長生,在我父魂歸火雲洞後,小女便鬥膽出了軒轅墳,以修士身份行走世間,為凡人排憂解難。”
“時間久了,受過小女恩惠的凡人,便将小女視作神明,為我雕像、燃香作為供奉。”
“原是如此,”聞言,嫦娥輕輕颔首。
雖說天庭不喜三界出現未經官方收編的淫祀,但凡人肉眼凡胎又無法分辨真神、野神,感念之下,自發供養起他們眼中的神仙,也是常有之事。
若有所覺地瞟了眼一側某個神情心虛的老狐狸精,她沒選擇就此戳破璧刻意掠過的疑點——她個初入道途的懵懂小妖,那時如何能想到這等法子?
左右此法也算是走正道,即便是狐族的主意,她也不必急着就此诘問。
好鋼要用在刀刃上,此刻還不是撤去其他人身上隐身法術的時候。
于是,她接着追問:“此法尚算正道,那你如何就開始食人了?”
聞言,璧臉上不僅沒有浮現出絲毫心虛,竟反倒浮起了一抹笑意。
仰頭望向嫦娥這著名的人族之仙,含着一絲隐秘快感,她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