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大王被妖怪刺殺的風波,幾日以來,商王宮内可謂草木皆兵。
漫長到似乎望不到盡頭的狹長宮道間,一列身材魁梧的侍衛手持金瓜重錘沉默而行,視線謹慎又凝重地逡巡着宮牆内每一處,力求不放一隻蚊子進宮。
然而偌大的商王宮,裡裡外外、上上下下,能躲過人族視角的位置着實是太多太多了。
更不論今夜夜色濃重,頭頂天幕上既不見明月又未飄雲煙,隻憑他們手中那幾盞微弱燭火,想不被他們察覺,對于某些生靈而言着實是太過輕易的事情。
這不,就在他們安心繞過這一片花叢後半晌,低矮青草間忽而彈出兩隻毛茸茸的純白長耳。
随着這雙耳朵抖了兩下,似乎已笃定不會再有不速之客,緊接着,一顆圓滾滾的兔頭從正開得濃豔的大紅牡丹花後冒了出來。
這時,瑩瑩月光閃過,一道清冷身影出現在了花叢畔。
白衣女子俯下身子,雙手向牡丹花下一撈,熟練地将花叢間的大肥白兔子撈到了自己懷抱中。
“那小狐狸精的事處理完了?”
以自己最舒服的姿勢躺平,玉瑹微微眯起雙眼,一面享受着鏟屎官熟悉的按摩手法,一面詢問道。
因為知道自己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也是為了繼續幫嫦娥掌控朝歌動向,在嫦娥帶牧一行人前往地府時,她則仍是留在了朝歌,玩着宮女等雖是不起眼小人物但卻可探知到各種機要秘密的角色扮演。
但也因此,嫦娥她們去地府的經曆與結果,她便一無所知了。
而嫦娥聽她這麼一問,則是不由一歎。
邊踱步找了處地方坐下,她邊将此次地府之遊講給了自家兔子聽:“……所以事情并未全部了結,禹與狐族為了救璧,都留在了地府。”
“唯有等到璧犯下孽果多少、要受什麼刑罰确定了,他們才能如願以功德、寶物與地府進行交易。牧為完成禹的托付,也留了下去,等待事畢後收攏璧的殘魂——倘若能剩下的話。”
輕歎一聲,她不無惆怅地道:“隻是此後沒什麼我能做的了……我囑咐了平等王不必看在我與牧的交情上對孽妖法外開恩一句,就回來了。”
“想來地府應當會對那些孽妖公正判決,不會讓被她們害了的生靈枉死。”
見她神色唏噓又憂慮,心知她在想什麼,玉瑹用小爪子拍了拍她手,安慰道:“不必多想,那是禹自己的選擇,也是他該承受的因果。”
“就像他自己所言,若非他千年來對自己女兒疏于管教,也不會今日要一并承擔責任。”
嫦娥自然懂得這個道理,隻是仍免不了擔憂:“怕就怕,牧會因此自責。畢竟當初,是她攔住了我,說要改道去火雲洞問禹的。”
“我離開時,看她的臉色着實不太好。”
“這你就别擔心啦~,”聞言,玉瑹卻是爽朗一笑,拍着她手背寬慰道,“之前她在廣寒宮給新神們授課的那些日子,我與她也是相處過的。”
“說起來啊,人家不愧是當年能帶領一整個部落走向興盛的首領,那心胸之開闊,可不是咱們能比的!”
兔頭微微仰起,紅彤彤的眼中盛着盈盈笑意:“一時的自責可能有,但以她的心性啊,根本不會像你一樣老胡思亂想!”
“我看呐,她沒幾天就會灑脫地忘掉這些,隻想着怎麼把禹的心意完成好!”
“這倒是,牧妹确實灑脫,”嫦娥驕傲地點點頭,而後輕撫兔毛的手一頓,眯起丹鳳眼,眸中閃過一絲狐疑。
垂眸看向懷中還笑嘻嘻渾然不知自己即将大禍臨頭的小白兔,她語氣森森——“不是?什麼叫我老胡思亂想?!”
“好你個傻兔子!把心裡話說出來了吧?”
“搞搞清楚!我這不叫‘胡思亂想’!這叫心系天下!深思熟慮!……”
幽寂宮牆内,某位不知名的清冷仙子惱羞成怒,撸起袖子就對可憐單純的小白兔進行了慘無人寰的摧殘。
——這一夜,商王宮裡除了身心受創、瑟瑟發抖的殷壽,又多了一隻身心受創、瑟瑟發抖的玉瑹。
直到金烏悄然升起,狠rua了一夜毛茸茸的嫦娥才施施然站起身,用月桂花钗重新挽起散落的烏發,慢條斯理地撣了撣其實自帶仙力從來一塵不染的白衣。
而後看也不看身後淩亂花叢,丢下一句“我去送花了”,就化作月光揚長而去。
從地府上來後,她是為了同玉瑹商議下之後的布局,才又返回了商王宮。如今既已聊完,那也就無需再在此地盤桓了。
最重要的是,為防某隻兔子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是在趁機rua兔,她必須得趕緊遛啊!
唉,沒法子,自從能化成人形,這隻兔子可是嘚瑟得很,想讓她再變回原形給自己rua一rua,那可太難了!
好不容易有個機會借題發揮rua她解解壓,自己怎麼可能錯過?!
唇角微微勾起,帶着幾分餍足的笑,神清氣爽的嫦娥仙子身姿輕盈,向着北方極速飛去。
當務之急,還是要把平等王贈予的曼陀羅華送到人族老祖姐妹們手中。她們沒有肉身唯剩魂魄,若有此寶,無異于又多了一個保命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