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加上這兩文剛好是大哥丢的數,怎就這麼巧呢?”輕飄飄的聲音從周青身後傳來,顯然是方春梅又一次憋不住嘴。
趙榆聽着這陰陽調,腦中正在不斷思考着這件事的缺漏。
一她沒進過周田的屋,更遑論偷錢了,二即便是她偷的,又為何獨獨拿出兩文來藏進自己的屋裡。
這種做法,倒像是她被人刻意陷害。
想到這裡,趙榆心中有了準備,隻要周嬸向她責問,她便将這些懷疑全說出來。
不過,這次是趙榆多慮了。
周婆子根本沒因這件事懷疑到她頭上。
撇開兩文錢的事先不談,就憑她能提出翻找老三床鋪這事,就足夠洗清她的嫌疑。
自家人了解自家人,隻有他們周家自己人才會想到偷了錢袋子然後藏進熊皮子裡。
為防找到,隻有藏在這裡,他們才會下意識避開。
偷的人清楚他們不會動周禾的東西,他們也想不到對方會将錢袋子藏在周禾的床上。
這若不是趙榆的提醒,這錢指不定就這麼稀裡糊塗的丢了。
趙榆正忐忑地等着周婆子開口,就聽見她吩咐周青去将周麥帶過來。
趙榆心中微動,周嬸知道她是無辜的?
這時候喊來周麥,莫不是陷害自己的人就是她?!
想到昨日因野雞蛋發生的事,趙榆當真覺得周麥可能因為氣不過,從而對她産生了壞心。
結果自是不必說,這錢袋子就是周麥趁着周田睡着後偷拿的,為了不被發現,她沒将錢袋子帶回她自己的屋子,而是直接藏進了周禾的床。
趙榆盯着面前被翻亂的熊皮子,像是在走神,實際上她豎着耳朵再聽周麥那邊的動靜。
周青按周婆子的吩咐去将周麥帶過來,但不知對方是心虛還是怎的,死活不願意随着周青走。
大哭大喊的直呼他們都欺負她,若是看不慣她,何不将她嫁出去,好過留在家裡礙他們的眼!
那邊動靜實在不中聽,耽擱這麼久始終不見人過來,周婆子已經等得不耐煩。
低聲罵一句“糟心貨”,随即憋着氣去往周麥那頭。
趙榆這次沒有随他們進去,而是站在周麥卧房外頭聽着裡面的斥問聲。
一開始周麥始終不承認,哭嚎自己委屈,說周婆子等人冤枉她,最後也不知是不是被罵的狠了,她哭訴自己拿大哥的錢有什麼錯?
怪隻怪周婆子舍不得給她錢!
她不過是想買一罐養膚膏,若是周婆子願意給她錢,她何必這般惦記,也用不着打大哥錢袋子的主意!
至于那兩文錢,按周麥的說法是,她厭惡極了趙榆,她想讓周婆子再将趙榆轉賣出去,但平白無故的,周家老兩口肯定是不願意,所以她才想着做些什麼,讓趙榆不得别人喜歡。
将兩文錢放入趙榆床席底下,也是她臨時想到的。
因為一文錢太少,擔心趙榆會說是在路上撿的而糊弄過去,所以又多放了一文……
事情原委就是這般。
趙榆聽了,心中不斷咂舌。
偷拿親大哥辛苦做工的錢為自己買養膚膏,甚至還不忘掏兩枚銅闆來陷害她,隻為将她趕出周家……
若對方用整隻錢袋子來栽贓,趙榆說不定真就落入辯無可辯的境地,誰知她竟舍不得将那八十六文全用在她身上,隻願出兩文……
正感歎周麥不夠豁得出去,就見方春梅停在她面前,神色鄙夷地看着她道:“不說偷拿錢袋子這事兒,其實二丫做的也沒錯,周家又不缺人,何必讓一個沒什麼用處的外人擱家裡頭住着,平白惹人不喜!”
周青見周婆子走遠了,這才接道:“爹娘隻是現下沒看清,待他們不糊塗了,總會明白有些人留着隻會糟蹋了家裡的糧食。”
趙榆見這兩人一唱一和,本想忍一忍的,但沒忍住,“你們何必這麼說自己,雖好吃懶做,但給人逗樂你們是一絕,比那戲台上的文醜還要技高一籌。”
趙榆這是再拿剛剛從他們兩人屋中翻出吃食這事來說事,将他們比作唱戲的花臉,盡做醜事,令人發笑。
周青兩人又不是傻子,自是聽得明白,眉頭一揚,面色發狠,就要對趙榆破口大罵。
趙榆可不想留在這挨罵,擡腳就要往外走,然而臨走前,她看見方春梅手裡拿着的東西,硬生生地止住了腿。
這不是她僅剩的那一個青梨麼?怎的被她拿了?
趙榆面向一轉,趁着方春梅不注意,迅速伸手将梨子從她手裡奪了回來,還不忘喃喃自語氣人,“梨子怎麼在這?差點以為被偷了呢。”
見到趙榆來搶她手裡的東西,方春梅就有防備,然而還是晚了一步,沒躲開。
手裡空蕩蕩的,讓她忍不住咬牙,“還真以為是什麼好東西?山裡頭不知有多少,真當我稀罕你這澀口梨子?!”
周青也大感丢臉,壓着聲道:“你想她吃的作甚?白白拉低了身份!”
他周青有什麼身份?
趙榆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就像周嬸曾罵鄭婆子的話,都是地裡耙糧食的,誰又比誰高貴?
田地都一個色兒,黃泥巴裹腿上,大家夥兒都是泥腿子。
“昨日那野雞肉你們吃得可香,啃出的骨頭瞧着竟比村長父子兩人的還要多出不少。”
趙榆淡淡補充一句,“那野雞還是我帶回來的。”
吃她的東西拉低身份?怎的吃雞肉的時候不嫌棄?
不過是憑着一張嘴的假把式。
趙榆斜眼瞥向他們,将他們前一刻的鄙夷學得十成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