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這名為洛春酒樓的廂房内,隻見這桌上早已擺了一茶壺與兩盞茶,隻是這茶已無缭繞雲煙,可見主人家離席有一段時辰。
葉抒苒站在廂房木門旁,神色淡淡,雙目卻隐過些流光。
“裴大人、鄭大人。小女子便不擾了二位飲茶叙舊的興緻了,先告退了。”
葉抒苒俯腰作揖,有些想先離開。
她并不習慣同這些京城的官人打交道,總覺着他們城府挺深。
這廂房的窗台所對就是那書局,從此處望去,書局内部清晰可見。
“無妨。葉姑娘以後喚我裴大哥便是,不必如此生分。”
裴宴秋坐在桌旁,擡眸輕睨了她一眼,雙眸中的深邃亦是她看不懂的,仿佛萃了一抹寒霜,語氣偏溫和。
整個人看着倒是淡漠自持,仿佛無任何之物可撼動他心弦分毫。
“诶,葉姑娘。喚他宴秋哥也行啊,旁的女子也總偷偷以這稱呼他。”那鄭大人在旁打趣着,還偷笑着瞧裴宴秋的面色。
“那鄭大人如何稱呼?”葉抒苒順口就問。
原來名字是叫裴宴秋麼?心弦莫名地被撥動了幾下。
“哦?我名鄭元安,喚聲元安哥哥聽聽。”鄭元安朝她眨動幾下眼眸,雙眼清亮卻攜着幾分蠱惑。
嗯?這人怎麼這樣。葉抒苒聽了,有些不敢看鄭元安。
她纖指攪着衣袖有些不知所措,眸子幾轉,想着怎麼回鄭元安。
“元安。”裴宴秋将手中茶盞置在桌上,發出清響一聲。
“嗐,知道了。葉姑娘别在意,我就是開個玩笑。”鄭元安收斂了些,依舊饒有興緻地朝葉抒苒瞥去幾眼。
“鄭大人,小女子本想于這南街走走尋些新鮮玩意兒,沒成想會遇見此事。如此時分,我真該回去了。”葉抒苒面對二人,想着還是早些離開為好。
她也确實是該回去了,院中還有些顔料尚未整理,而不久後便要去老辛那兒制石灰水,她也得将顔料搬個一部分到那兒去。
“本想着讓姑娘一起留宴的,過會兒小二正要上菜呢。”鄭元安輕扇幾回手中的折扇,“那我讓人送你回府可否?”
“讓晟徐送她罷。”裴宴秋眸色微暗,他話音剛落,就有一位健壯小厮從房外走近請安。
“也好也好。”鄭元安心中有些懊悔,自己的人若是送葉姑娘回去,怕不是又要惹出一番閑話呢。
“多謝裴大哥、鄭大人。抒苒先告退了。”
葉抒苒與二人道别後,便回去了,那小厮随行護着。
一路行過岔路口,穿過東街。
此時正午,金烏明亮,熾灼大地,而她還沒個紙傘可遮,于是乎匆匆疾步而行,躲在檐下走着。
雖無南越那般濕熱悶心,但被這日光曬上,肌膚竟有一陣刺痛感。
不出半會兒便到了裴府的偏門,偏門通廊兩旁列植翠竹,郁郁蔥蔥且有着輕快涼意。
晟徐與守門小厮颔首示意,而守門小厮待晟徐走後,卻喚住了正要往院子裡走去的葉抒苒。
“怎麼了?”葉抒苒駐足轉身,雙眸攜着幾抹疑惑,水目盈盈滟滟。
“葉、葉姑娘恰才是遇上了裴大人麼!”那守門小厮此時面露興奮與好奇。
“呃,确是在街上無意間撞見。”葉抒苒面上微微一頓,心裡有些驚訝。
莫非連小厮都傾慕于他麼?
“嚯,少見呀少見。”守門小厮隻笑着留下這句話便又走去偏門處,坐上了那門檻。
少見什麼?這話說一半又藏一半的。
葉抒苒見這小厮神神秘秘,隻是她此時有些困乏了也沒那個心思去追問。
匆匆回到院子裡,斟了一杯涼水喝,才解了不少幹渴。稍作休息後,葉抒苒打開了她的大木箱子。
裡邊全是礦石顔料,部分還是帶毒性的。若是要拿起,便要帶上以羊肚牛皮特制的手套。
要收集到這些顔料可不容易,其中多半是她的家底。
雖在南越的葉家亦有不少這樣的礦石,但也未經過處理,就不可使用了。
這些可都是她的好寶貝,現在着手分類一下,之後找顔料的時候便好找些。
過幾日再到匠人那去,便可以着手開始釀造石灰水了。
整理那些顔料花了大緻一個時辰,葉抒苒坐在藤椅上歇息,手臂有些泛酸,雙目中卻含着笑意。
打小而起,她就喜歡幹這個,做一下分類整理,心裡就會莫名舒坦。
院内安安靜靜,偶爾能聽見幾聲雀鳴,秋風拂過,竹柏搖搖晃晃,在地上斑駁成影。
雖在裴府中,但卻沒有任何一個丫鬟來伺候她。這正合她意,無人幹擾,而樂得清閑。
忽然牆外傳來二三位丫鬟的聲音,她們正去往東北偏門。
“後日裴大夫人會在主院内設宴,我等可得好好備菜,千萬不可怠慢了些。”其中一位丫鬟說道,步履匆匆。
“莺姐姐,夫人可有說要備什麼菜麼?”另一位丫鬟怯生生地問,慢了半步跟在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