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烏既落,雲層薄布,織了幾批紅綢,絲縷悠散,天際邊上月兒的身影初初顯現。
葉抒苒實在是有些乏累了,陪這些個夫人們聊天,還要見些怎麼着調的公子哥兒,談一些天,說一些地。
而二夫人總想給她介紹公子,好讓她快些嫁出去。
“抒苒,你瞧這位公子如何?雖比你大上十歲,但是個品行端正、相貌端莊的。”二夫人悄悄指着一個正在與旁的人喝酒的公子。
隻見那公子長得略顯鼠相,與旁的女子說話時總想着對其動手動腳,嘴邊常露一怪異笑容,惹得旁的人皆遠離。
品行端正、相貌端莊?葉抒苒撚着糕點的手指一緊,這人目前幹的事兒都可以說是登徒子的行為了。
“不了,這位公子真是過于端莊自持了。”葉抒苒輕笑以掩飾心中的反感。
“那你再看看那位林公子,我與林夫人交好,怎麼樣也不會虧待了你。”二夫人眼中閃過一道精光。
“隻是,他已娶了一任,你嫁過去隻能做個妾室。雖說是妾室,也不會委屈了你……”
“不必了,林家家大業大,小女子怎可高攀。”葉抒苒說着,雙眸浸了一層霜寒,望向了他處,她才沒有為人妾室的喜好,若不可得一心所愛,那為何還要一同度日?
二夫人咂咂嘴,也沒勸她嫁為人妾,看似暫時作罷。
得想個法子離開這個宴會,葉抒苒暗忖,她實在是疲于招架了。
天地漸暗,各式各樣的燈籠挂起,園中的石燈燃起了燭火,越是到了傍晚,來的人越多。
“抒苒,你覺得這位公子如何?剛弱冠,他家境殷實,是個從商的,現在老夫人正想要抱個孫子呢,急着給他找媳婦兒。”二夫人側首在葉抒苒耳邊悄悄說道。
這人确實家境殷實,長得也是個白白胖胖的,不知道他低頭是先看到的肚子還是可以看到地面呢?
葉抒苒将那人的動作收入眼簾,此人動作略微浮誇,口齒并不清醒,可能是心智并不成熟。歲至弱冠,隻可能是有疾。
“這位公子生肖如何?”葉抒苒似随口問起。
“是個屬雞的。”二夫人笑意滿滿,以為葉抒苒是願嫁了。
“我娘說我生來便是克屬雞的,這若是看了八字說我克夫……這豈不是失了禮了。”葉抒苒佯作驚訝,掩面失落道。
二夫人笑意一滞,呼吸都有些不穩,她都給這小妮子看了多少個了,都有各種不同樣的理由拒絕。但如此多賓客在場,她也不好下臉發作。
“不是我說,抒苒啊,你可不能這麼挑,這些個公子哪個你能配得上的?”二夫人語氣變得有些急切。
“是呀,二夫人。他們哪位小女子都配不上,便算了吧。”葉抒苒順着她的話來說,雙眸似望見了誰,忽的話鋒一轉,“二夫人,我瞧那家小姐似乎對二少爺有意思,正與他搭話呢。”
二夫人對自家兒子更上心,立馬側首看了過去,險些沒氣着,她兒子居然與那賀家的庶出小姐有說有笑,這怎麼能行?!
果不其然,二夫人立馬就朝他兒子匆匆走去了。
葉抒苒終是落得清閑,立馬提起裙擺從旁的小徑離開,行色匆匆,半點沒回首,生怕有個人叫住她。
這些個宴會實在太吓人,說是要賞月賞秋,這秋色和月色并沒有見着,反倒是人心見了幾轉,妄言和讒言聽了幾遍。險些都把自己八字交出去嫁人了。
葉抒苒離宴得匆忙,并沒有提燈,旁的樹影重重,險些以為自己出不去這小徑了,卻來到了一處熟悉的地方。
月色當空,臨于六角亭之上,亭尖寶塔捧着皎潔明珠,花園靜谧偶爾聽見幾聲蟲鳴。
終于到了個沒人的地方,葉抒苒松了口氣,此處的空氣都清新了不少。
要不去那亭上坐坐罷?如此思忖,她動身前往,通往那亭子隻有一條石橋,在靠近石橋端頭時,耳邊也傳來緩實的腳步聲。
有别人來?葉抒苒擡首輕望,那人提着燈,正驚訝地俯視着她。
來者正是裴宴秋,烏發半束,一身衣袍銀絲月紋飛鶴繡半邊,眉眼濃墨,薄唇微抿。
“裴、裴大哥?向裴大哥請安。”葉抒苒幾度愣神,連忙請安。
“不必多禮,隻是葉姑娘為何不在宴上?”裴宴秋睨住了她,如潑墨而成的雙眸帶着些醉意,眼眸中帶了朦胧的微光。
隐約聞着,确實有一些酒氣。醉了的裴宴秋待人的感覺更為柔和與親近,少了幾分疏離,眼眸中還有幾縷暗色。
一時心口有些小鹿亂撞,葉抒苒臉頰飛上紅暈,熱氣蒸得她有些慌亂。
“也是為了逃離那煩人的宴會麼?”裴宴秋沒等到她的回答,唇邊噙着一抹淺笑,打趣似的問。
“嗯,出來喘口氣。”葉抒苒雙目水光氤氲,有些不敢望向他。
那宴會屬實不怎麼樣,還不如自己賞月來得自在。
但裴大哥醉了之後竟然這麼多話麼?
“葉姑娘,要不要一起去亭中坐坐?”裴宴秋問道,先行一步到石橋上,提燈微亮,能為兩人照清腳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