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機鈴聲響,接起,那邊聲音鼓鼓的,異常嘈雜,那人大聲:“斯黛拉,這裡什麼都沒有!是廢墟!”
白亦行想起什麼,迅速翻到一張紙,九十年代初馬化平通過兩家銀行給東港四家煉油廠依次提供巨額貸款,但關于四家煉油廠的營收和償還款卻沒有任何記錄。
她隐約覺得哪裡不太對勁,以穆介之雷厲風行又謹慎小心的個性,不會在并購過程中不知道馬化平賬務問題,且在陸交出那規定以前,他們購買原材料的價格都是遠遠低于同行,這麼明顯的财務造假信号,穆介之為什麼會應允?
她問:“現在折損多少了?”
那邊人說了個數,白亦行說:“那就收尾吧。”
那邊人繼續說:“這麼做别人會罵你家企業不道德吧。斯黛拉,你這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你确定要這樣做嗎?”
白亦行冷笑,“有人可能都不在乎高盛死活了,還管它道不道德。你去買幾身好衣服,準備準備,咱們要進高盛了。”
成祖參加馬來總理生日并沒有看到布萊恩,不免懷疑這家夥是不是聽到什麼風聲躲起來了?
接近月餘,新市的天變了又變。蜂堡銀行預測石油原材料價格不斷上漲,政府配合陸交大力發展新項目,某某石油石化公司卻被舊友捅刀爆假賬真做,适逢股市反彈暴跌,人人唱衰。
偏市中心燈火通明,光景旖旎,暗流湧動,經濟日報頭條:白家小姐手段毒辣,帶領高盛強硬做空。石化變化石,生死榮辱皆在他人一念之間。
而永恒的是街上行人神色匆匆,隻管低頭走自己的路。
成宗站在窗戶邊看玻璃上的雨點,他像是發現什麼不得了的事情,滿臉欣喜沖成祖喊:“祖祖,你看有蝌蚪!”
卻聽到一個聲音比他反應更快,他沖過來抓住成宗的手激動地問:“哪裡有蝌蚪啊!蝌蚪在哪裡!”
這男人看着年紀體格都要比他倆大,一旁的護士笑着對成祖解釋道:“他叫白紀庚,在這兒很長時間了。他和你哥哥在小花園散着步認識的,關系還蠻好。”
護士踱到他身邊,讨好地說:“你哥哥來了之後,白先生都要比之前開朗許多。”
成祖說:“是我想的那個白家麼?”手指卻不經意落在那張報紙上,一張笑得格外端正女人的臉。
護士連連點頭。
正說着,白亦行捧着花束站在門口,“我還以為二爺跟我玩捉迷藏呢,真叫我好找。”
護士立馬湊到她身邊,接過花束,笑嘻嘻地說:“白小姐您來了。白二爺一切都好。”
白亦行目光落在他身上,許久不見,還是之前那副死樣子,便不鹹不淡打聲招呼成先生好。
護士插嘴道:“啊,原來二位認識。”
成祖說:“認識的。你先去忙吧。”
白亦行抱手看站在那邊跟孩童似的白紀庚,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白紀庚一點反應都不給。
縱使這月她來看過幾回,他依舊認不得她。
白亦行生疏地旁觀,思索着該如何同他相處。
如果是她孩童時期,他們也能到一塊玩泥巴,但她長大了,無論是身體還是思想,他永遠都追不上她了。
成祖看出來了,随後站在成宗身旁道:“來,我給你介紹個朋友。”
聞此,白亦行挑眉。
成宗乖乖地盯着白亦行:“是她嗎?”
成祖笑着說:“嗯,她叫白亦行,是我剛認識的朋友。”
成宗看着白亦行,白亦行也沖他打招呼,就見他拉着一旁的白紀庚指着白亦行道:“快看,這是我弟弟阿祖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她叫白亦行。現在也是你的朋友了。”
白紀庚看着白亦行許久,嘴巴張圓道:“白、亦、行。”
白亦行心裡很期待也很高興,她上前小心翼翼握着白紀庚的手,臉上歡喜道:“二爺,我是亦行,小亦行,你還記得嗎?”
白紀庚仿佛陷入某種幻境,靈魂被控制幾秒,緊接着猝不及防大喊:“小亦行死了,我的亦茹也死了,大哥死了,大嫂死了,都死了!都死了!”
“啊啊啊啊啊啊!!!都死了!我也要去死!我現在就去死!”
他的暴躁和不安也讓成宗陷入恐懼當中,他縮到牆角,嘴裡念念有詞:“不是我,不是我,不要殺我,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弟弟!阿祖!阿祖,你在哪兒!”
成祖剛要去安撫角落的成宗,白紀庚沖到白亦行面前,惡狠狠地雙手掐着她脖子,将人提起來。
白亦行臉瞬間漲紅,支支吾吾:“不要,二爺,是我啊。”
成祖費了好大力氣将二人拉開,把她護在懷中,身後的白紀庚狂錘他的背。
白亦行還未緩過神來,成祖咬着牙道:“快去叫人!”
她跌跌撞撞摁鈴,護士和醫生來了許多才把白紀庚控制在床上,打完針他便沉沉地睡去。
白亦行看着床上被各種儀器插滿的白紀庚,終于忍不住地沖出病房。
成祖安撫好成宗就來找白亦行,最後在住院部廊橋抽煙區發現她。
她捏着包,手背上薄薄的皮膚也包不住青筋乍起,成套的薄荷綠衣衫在此刻跟着她身體節奏簌簌發抖,紮的半低馬尾也因為剛剛劇烈沖突松散幾分。
雖然淩亂,但她依舊面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麼。
成祖上前,發現她右手還攥着煙包,随後掏出打火機問:“需要嗎?”
白亦行垂眼看那煙包,然後扔到垃圾桶。
她站在成祖跟前,看起來氣勢洶洶地,“我家就是這樣。穆介之是我後媽。但我不需要任何人可憐。”
白亦行說完擡腳離開。
成祖皺眉,把打火機塞進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