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亦行沒所謂地點點頭,說句好累回去睡覺了。
穆介之說要白妮送,白亦行也沒說什麼。
車上,她把小手機握在手中颠來倒去,心血來潮扒着座椅問白妮:“妮妮姐姐,你有男朋友了嗎?”
白妮瞟眼後視鏡,雖說她也老大不小,但至今還是個母胎單身。
白亦行眨巴眼睛:“不會吧。”
白妮撓眉頭,略尬:“其實你母親有叫我去談戀愛,但我拒絕了。你父親去世後,正是蜂堡發展的緊迫期,大家時間也都挺緊張的,所以......”
白妮看了她一眼,下意識地閉嘴。
白亦行靠回座椅,閑适地問:“那你平時都怎麼解決的?”
白妮眉心微蹙,接着恍然大悟,又嚴肅起來,咳嗽兩聲:“你還小,女人其實沒有男人那麼需要。”
白亦行笑了笑,盯着她的眼睛反問:“是嗎?”
白妮聳聳肩,不作回答。
白亦行抱着手臂,漫不經心朝外邊瞧了眼。白妮想着她也好多年沒回來了,主動介紹:“其實新市變了很多。”
她指着前面霓虹燈閃爍的地方,“那是你以前上的繪畫補習班,被一個工頭承包下來改成了夜市,臨近河邊,周末又有各種學生義演,挺熱鬧的。還有你最愛吃的肉骨茶,從北郊搬到了高盛樓下,還開了連鎖店。最近的一家就在附近,要是你想去吃,我可以帶你去。”
白妮透過後視鏡觀察她,浮光掠影從她臉上一掃而過,姣好的容顔令她恍惚,捉摸不定的性格也令她幾分手足無措,豈不知多半因為白紀中去世和穆介之接手高盛的緣故。她算是陪着她長大的,現在反而看不透了。
白亦行頭歪一歪沖她笑,白妮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隻聽她說:“白妮姐姐,我有點想媽咪了。”
白妮下意識心裡咯噔,在穆介之未進門前,她是何柔喧的身邊人,後來何柔喧病故,穆介之上位,她也順其自然到了她身邊。一直到白紀中去世,看着本來活潑開朗的白亦行慢慢變得拒絕與人親近,變得不愛說話,還動不動就發脾氣,她像是回到何柔喧奄奄一息躺在床上握着她手那刻,聲聲叮囑要她照顧好小亦行。
心髒猛地被人狠狠擰了兩圈。
何柔喧出生書香門第之家,是她這輩子見過的最溫柔的女人。她同白紀中是自由戀愛,從相識相戀相愛到步入婚姻僅僅用了三個月。婚後兩人不光是恩愛如初,在經商方面更是契合。
而小亦行也完美地繼承了兩人特點。她聰明好學,乖巧聽話,是别人眼中的孩子,可有些幸福是短暫的。白妮眼眶突然酸澀,她不是沒想過白紀庚口中那些話,但白紀中查過,與穆介之無關,就不了了之了。加上白二爺的病時好時壞,醫生也表明病人偶爾會因為夢境産生臆想,分不清現實和虛拟世界,因此越發沒人把他當回事。
白妮把肺部的氣全部吐幹淨,對她說:“你要是想,我們可以現在就可以去看她。”
白亦行沒說話地笑了下。
白妮心裡不是滋味,送她回家,在樓下等着她房間閉燈,又跑去便利店買了幾瓶紅酒白酒洋酒兌着一起喝。這樣的時刻多了,連酒量也高了不少,平常和穆介之出去談事,都是她擋酒。
她捏着何柔喧的照片,恨不能醉生夢死,想說去道個歉,她沒把小亦行照顧好,又不敢去見,生怕何柔喧責怪。可白妮又想,她那樣溫柔似水,又怎會怪她,想着想着覺得胸口悶悶的,眼淚止不住地掉,然後又哭着哭着衣服褲子鞋子都沒脫就躺在地上睡着了。
這些年讓痛苦纏身的人,不止白亦行一個。
她其實也沒睡,虎虎窩在她懷裡似乎感知到什麼。它伸出爪子在她胸口踩了踩,又伸出舌頭打理皮毛,最後打着呼噜在她懷裡安睡。
不多久,白亦行低頭親一口。
起身穿衣動作變得小心翼翼,她看着那小家夥睡得四仰八叉,沒心沒肺的樣子,情不自禁彎起唇角。從新市到澳洲再到美國,一路上好像隻有它不離不棄。雖然知道周敬懸打得不是什麼好算盤,但這隻貓兒品格要比他高尚。
她拿着車鑰匙出門。
臨海路拉起戒線,有幾輛警車圍着一輛黑色的車。
成祖把車停一邊跨步出去,看見那車屁股後面還冒着煙,車頭到車頂部被一顆樹壓着,導緻窗玻璃裂開,其中樹幹分叉一端捅向駕駛座。
車牌翻折,中間有個大窟窿,不知道誰碰了一腳,牌子在地上刮出瀝瀝動靜,搖搖晃晃被風吹到他腳邊,那顔色格外刺眼。
白亦行的車牌就是紅色的。
成祖頓時覺得頭重腳輕,耳邊嘈雜聲音正以三十萬裡每秒速度消失。
直至确認了車牌号碼,他的手腳變得空洞和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