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是陌生的陳設。
這是哪?自己是怎麼到這兒的?
向陽下意識掀開被子,發現自己的衣服尚且整齊時,暗自松了口氣,眼神從朦胧逐漸恢複清明。
記憶停留在昨晚陽台上的聊天,向陽環顧四周發現達瓦并不在身邊。她翻身下床,徑直敲響隔壁房門。
屋内始終沒有動靜,向陽皺着眉頭,正欲再敲,卻聽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向陽。”
身後來人正是達瓦,向陽轉身看見對方手裡正舉着一盤早飯。
兩人對視了一眼,都很默契地沒有提及昨晚陽台上發生的事。
“吃早飯嗎?”達瓦将手中的托盤遞到向陽面前,随後徑直打開房門走了進去。
向陽見青年目光清明,心中擔憂減輕幾分,她跟着坐在桌旁默默往嘴裡塞着早飯。
“我們什麼時候回去?”向陽問。
“吃完早飯吧,”達瓦頓了頓,看着向陽欲言又止,“額······”
“嗯?”向陽疑惑地看向他。
達瓦指了指她在被窩裡拱得亂糟糟的頭發:“你的頭發要重新紮一下嗎?”
向陽順着他的目光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昨天頓珠卓瑪給自己編的頭發此時已經肆意紛飛,自己睡醒時光顧着擔心達瓦,根本沒來得及在意自身形象。
她匆匆放下筷子,溜進衛生間,三下五除二綁了個高馬尾就出來了。
藏服配馬尾,咋看咋怪異。
但向陽也沒辦法,她從小對編頭發就一竅不通,強硬上手隻會讓自己的頭發看起來更像雞窩。
“你······”達瓦盯着向陽的馬尾辮,遲疑開口,“要是你不介意,或許我可以幫你編頭發。”
向陽驚訝地盯着達瓦,似乎沒想到對方作為一名男性也有這門手藝。
“阿媽工作忙的時候我會幫嘎瑪編頭發。”達瓦看出她的疑惑,解釋道。
向陽點點頭,将皮筋遞給青年。
達瓦動作很熟練,修長的手指在烏黑的發絲間迅速穿梭,沒多久一條單邊麻花辮就綁好了。
“真不錯。”向陽對着鏡子贊歎道,緊接着起身就要朝門外走去。
“等一下。”達瓦忽然叫住她。
青年大步走到向陽面前,手裡還拎着一條月牙形的挂墜。他身體微微前傾,神情專注地将那抹象征着自己的月牙戴在向陽的額間。
“走吧。”他沉聲道。
向陽默默腦門上冰冰涼涼的月牙,一言不發地跟在達瓦身後。
回程的交通工具還是那輛快要散架的五菱宏光。
向陽和達瓦兩人并肩走出民宿,遠遠就瞧見車旁的紮西正熱情地沖他們打招呼。
“拉姆,這邊!”紮西喊道。
兩人行至車前,向陽忽然想起自己已經擁有一個藏族名字了,她笑着和紮西打招呼:“紮西,以後不用喊我拉姆啦,我有新名字了。”
“新名字?”紮西有些好奇。
“咳咳咳!”正當向陽即将大聲說出自己的新名字時,達瓦突然在一旁短暫地咳嗽起來。
向陽掃了他一眼,繼續轉頭對紮西道:“是啊,達瓦給我起的,叫達瓦諾布,好聽嗎?”
“達瓦······諾布?”紮西表情有些怪異。
“嗯,”向陽點點頭,“怎麼了麼?”
紮西瞟了一眼旁邊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的達瓦,露出富有深意的笑容:“很好聽啊。”
“是吧。”向陽對他的話頗為贊同。
沒過多久,剩下的幾人紛紛趕來,五菱宏光再次搖搖晃晃開啟征途。
鑒于連續多日的瘋玩,嘎瑪同學在到家後的第一秒就被頓珠卓瑪和達瓦連手壓去寫作業。
新年已經開始好幾天,達瓦也匆匆趕往師父家拜訪。
一瞬間,整個院子裡就剩頓珠卓瑪和向陽兩個人。
摩托轟隆的引擎聲逐漸消失在耳邊,向陽呆呆地注視着遠方,想起昨晚明顯藏有心事的達瓦,又看看正坐在客廳休息的頓珠卓瑪,心中充滿猶豫。
昨夜的達瓦心事重重,頓珠卓瑪作為他的阿媽或許會知道些什麼。但向陽還是有些遲疑,既然達瓦不願意告訴自己,那她這種貿然詢問的舉動會不會讓他感到冒犯······
正當向陽躊躇之際,頓珠卓瑪卻忽然開口:“向陽,傻站在院子裡幹什麼?進來坐。”
向陽滿懷心事地坐到頓珠卓瑪身邊,不自覺用牙齒輕輕咬着略微幹澀的下嘴唇。
“向陽,”頓珠卓瑪說,“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要和我說?”
向陽一愣,她沒想到原來自己表現得這麼明顯。
向陽頓了頓,似乎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和達瓦有關?”頓珠卓瑪猜測,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兩個年輕人互有好感,但總覺得他倆之間像是有層透明屏障般,導緻二人若即若離。
“嗯······”向陽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達瓦他最近有什麼煩心事嗎?”
煩心事?平日裡除了嘎瑪能讓達瓦心煩,好像并沒有其他事可以煩到他,隻是最近······
頓珠卓瑪忽然想到了些什麼,她眼中眸光一暗:“可能和十年前的那件事有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