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氣爽,北雁南歸。
江水穿方山苑而過,呼嘯奔騰,水勢滔天。
方山苑,舉宴笙歌。蕭葳給足了長姐面子,重臣貴戚,賓客盈門。
樹木蔥郁如蓋,綴起五彩的綢,霞布雲集,長長似得無有盡頭。
宮娥梳着雙環髻,雲鬓青絲圈圈挽起,一水色地别了翠枝金桂,清風送起,暗香浮遊。
蕭珺瑤與徐椒到的時候,皇帝正和徐林以及一幫子弟比試射箭。
徐林是征過沙場,又是恭懷太子手中悉心培養的,飛騎射虎,百步穿楊尚不在話下。
而蕭葳竟然也百發百中,二十輪後隻有蕭葳蕤與徐林還在比試。
蕭珺瑤打斷了他們。
她一見那弓羽,眼眸間驚喜無法掩蓋。
她擅弓愛弓,對于畋獵之事,樂此不疲,如今見了這些,自然興緻勃發,躍躍欲試。
隻見她一手拉長弓,一手拔羽箭,對着五十步外的紅心開張而去。
那柄白羽飛身而出,卷土破石地正在紅心之中。
“好!”
四下爆發出熱烈的喝彩。
舉目而望,周遭都是年輕的江淮子弟,勁裝玉容,觥籌交錯之下,薄發着少年意氣。
若是抛開黨锢之禁,或許他們能做密友。
獸園的人奉命送來一車大雕。厚實的木栅欄間,大雕撲騰着寬大的翅膀,炯炯有神地望着滿園的人潮。
蕭珺瑤逼近一看,驚訝道:“北地武川的長喙雕?陛下從哪來弄來這麼多。”
蕭葳笑着,将手上的纏環繃得再緊些。
“憑弓射雕,大姐姐來一局否?射中的便作祭祀牢牲用,如何?”
蕭珺瑤自然豪氣幹雲地點頭,然而拍了拍徐林的背,道:“子聰也來。”
她親手替皇帝遞上扳指與弓弦。
一籠群雕破樊籠而出,向着寬廣無垠的天宇飛去。
時日偏西,绀霧揚起,斜陽渡起流霞,長雕颃颉,漸漸披上一層耀眼的金光。
那群大雕越飛越遠,衆人見蕭葳舉弓不發,略有些焦躁起來。
徐椒見蕭葳張弓,那弓弦拉如滿月,引控一發,竹簇上帶着飒飒的風聲呼嘯而過。
由聽砰的一聲,轉瞬是驚空的長喙,黑雁如同細碎的隕石流星,失去了太陽的神澤庇佑,應聲墜落。
“好!!”滿堂喝彩。
又是“砰砰砰”,白虹貫日,叁星連珠。快羽轉瞬之間,一道道白光,将雕身撕落。
他睥睨道:“開旗祁連口,飲馬敕勒川。”
複北之望,盡在此言。
徐椒定睛望去,他逆在陽光裡,暗紋斓袍,腰系白底金繡着龍騰,夔螭金冠利落地将發高高束起。
手上是金線綁繞的弓,微微眺望遠方的山河玉宇,神色是壯志滿籌,好似上古裡的東君神祗。
徐椒在那一刻,心裡微微顫動。
他嗓音裡有氣象,他的眉宇間是天地。
她是第一次感受到他蓬勃澎拜的雄心志向,滾燙而灼熱,撥得她心中弦聲不斷。
又是一陣連天蔽日的大雕飛向蒼穹。
安吉長公主蕭珺瑤和徐林之後瞬時而發,也卯足了勁,群雕隳落。
以此往複,衆人都盡興而收,就連一向敢頂撞徐椒的許婕妤,也射下了兩隻。
蕭葳笑着朝徐椒走來,握住她手裡捧着的青梅酒,微微一抿,眉頭挑了挑:“涼了?”
徐椒先前隻顧着看他幾人射雕,這深秋冷瑟,故而不消一會的功夫酒涼了還不自知。
“陛下好功夫,妾···妾再去捧一盞來。”
蕭葳的指尖觸在徐椒手上,讓她不由自主的臉紅起來。
她急急忙忙地想要回頭去席間拿一盞,卻被蕭葳一把握住。
“愛妃不通此道?”
蕭葳問出了聲,徐椒聞聲愣住,而後她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