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
徐林快步上前,對着徐椒道:“我們今日去外頭吃,阿姐一起去嗎?”
一起去?
這還真是一雌複一雄了!
徐椒古怪地盯着徐林又古怪地看着蕭葳,平了一會兒自己的内心,生硬點頭道:“好。”
郭壽想要去備車,蕭葳止住了他的動作,說是走着去。
郭壽應了一聲,心中還是有些唏噓的。
自己以及式乾殿的宮人,都是蕭葳從江夏帶來的,深受陳貴嫔的好處,對徐氏一直有所戒備。
陳貴嫔出身中流,循規蹈矩地做着書中的閨秀,确實是母儀天下的賢德好人。
而徐椒入了宮,雖一直端着賢良淑德的名聲,但她骨子裡還是有存着這個時代世家貴女中的肆意。
若是陳貴嫔在此,定然不會去救那對母子,也不會同意和衆男外出,陳貴嫔絕不會做任何“違逆”“大膽”的事情。
可徐椒會,她極有參與感地闖進這個世界裡。
令郭壽不解的是,以今上的性格與經曆,他向來是無比厭惡這樣的女人。
可為什麼,今上似乎對徐椒卻不一樣。嘴上說着不許,卻總自己帶着她一起破戒。
就比如這次,分明是一場勘探采石兵防的行動,即便是考驗徐林想啟用他,又何必非要帶上他的姐姐呢。
徐椒自然不知道郭壽心中的想法,她好奇地望着宣桂城中的一切。
宣桂城不大,也非重鎮,自然不比别處市集繁華。然而滿目掃去,街上罕有幾個人影,即便是見了,人們也都垂頭快步。
街上店鋪隻有半數開着,另一半深掩着牅門,鴉雀兩三隻息現在半斷的匾額上,一片蕭然之景。
衆人心中仿佛被什麼拉扯着,原先期待的心境到了此刻都有一股說不出的滋味。
天華樓,宣桂城最富盛名的酒樓,就在東市的最裡頭。
一進此中,别有洞天。
門前橫斜着一張巨大的水晶簾幕,隔絕了門外的蕭索。笙歌伴着香風從簾角透出,令人心馳神往。
衆人來到實現選好的廂屋中,屋在樓中最高層。屋中另一側則是一扇設了欄杆的大窗,窗口正對着樓心的高台,窗兩邊又有紗幕輕輕挽起,也可放下。
私密而雅緻。
地道的菜肴呈上,仿佛是為了應景一般,多以水晶為盤盅。
還未動筷,隻聽廂門口窸窸窣窣。
迎賓的掌櫃點頭哈腰地谄媚道:“餘爺,好久不見。”
那被喚作餘爺的人,神态倨傲,連答都沒有答,直徑朝着自己的包廂走去。
到了門口,他皺起粗粗的眉頭,不悅道:“怎麼就一間,不是說了今兒多幾個客人嗎?!”
那店家臉上閃過慌亂,連忙哄着:“是是是,給您加了好幾席。”
餘爺蠻橫道:“去給我再騰一間出來。”
掌櫃哎喲一聲,忙請罪道:“您不過一刻前都才派人過來傳話,其他間這都滿了。”
餘爺聽了這話,上去就是一腳将掌櫃踹翻。
“喲,怎麼的,是我的不是了?還要我來教你,趕緊讓他們滾蛋就是。”
那掌櫃扶着吃痛的腿,忍痛在地上,還想說些什麼。
這時候忽然一陣雲鬓香風,娉娉袅袅走出一抹靓影,紅雲姑娘看着眼前的情景,嫣然一笑。
“餘爺何必如此盛怒了,讓奴看看多了幾位客人。喲,不過是四位嘛,何必分兩間嘛,爺就是不想讓我見您的朋友是嗎?”
餘爺見美人襲來,面容稍霁,“人多,這坐的擁擠。”
“你就是不想讓我見。多些人坐裡面行酒令,豈不美哉!”
“好好好,那就都依你。”
掌櫃感激地朝着紅雲姑娘看去,紅雲掩唇一笑,帶着這群活閻羅進了席間。
而廂屋内,“躲過一劫“的蕭葳冷冷聽着對話。
廂門咿呀一聲又被推開,小厮送了新烹好的菜肴進來。
廂屋中氣氛沉重,小厮也不敢多言,正布好菜準備離開,卻被人叫住。
蕭葳放下酒盅,淡道:“餘氏?莫不是宣桂令舉薦的皇商嗎。”
那小厮微微吃驚道:“正是。咱們這城的鹽鐵之營、糧草籌備,如今都賴他之手餘轉。”
徐椒忍不住出聲,“怎麼就都賴他了。宣桂城雖非治所,但也靠近采石矶,軍旅之用,不應該是各家分營嗎?”
小厮撓了撓腦袋,“您說的這些話,小的也不懂。反正餘爺是宣桂令的小舅子。”
徐林皺眉道:“宣桂令的夫人是舒城周氏,怎麼會姓周,而且這位周夫人早逝。”
那小厮連連颔首,“是是是,但是咱們這令官,一直沒有續娶,其下所出皆為側室餘夫人之子。”
蕭葳道:“這算哪門子的小舅子。”
此話一出,四周都有些沉寂。小厮不敢說餘家的壞話,而徐椒徐林又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徐椒也是蕭葳的妾室,徐林是妾室的弟弟,縱然他能和蕭葳一道吃飯,恐怕要被人戳着脊梁骨說“這算哪門子的小舅子。”
這個世道以高門為著,對于妾室多有不屑。
這也是徐椒心中的隐痛,晉朝的貴嫔胡芳不願為君王妾,她又何嘗不是這樣呢。
徐椒瞥了眼不動聲色的徐林,心中忽然湧起一股護犢子的情愫。
皇後的弟弟是國舅,太後的弟弟也是國舅,她要當皇後,将來也要當太後,她絕不會讓徐林被别人說“這算哪門子的小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