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翼說完,寮中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良久,徐林才開口:“你說的這些,憑什麼讓我等相信。”
呂翼道:“當年離開時,我把那封太子殿下寫給淮南王的密信也帶走了。”
“那封密信寫了什麼?”
呂翼搖搖頭,“我從未拆開過。”
“那封信在何處。”
“我将它藏在汝陰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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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椒、徐林與蕭珺瑤踏出寮門,一輪皎潔的明月剛剛升起,三人卻無心欣賞。
徐林率先開口:“再過三日,便是宣桂貪墨案的終卷之期。若将他依貪墨案接案,恐怕也要同宣桂令等人一道處斬。”
徐椒皺眉道:“不能把他交給朝廷。且不說他是一條人證,就是那封密信還得靠他引路。”
隻是如今宣桂中各方勢力都在,做事情很不方便。
徐林看向蕭珺瑤,蕭珺瑤讀懂了他的意思,輕輕一笑:“可以,我給你打掩護。”
徐林心下這才松了口氣,他趕忙道謝:“多謝大姐姐。我先将他換出,等宣桂事了,我便帶他親自去一趟汝陰。究竟是不是大哥哥的筆迹,我見過便知。”
此事甚秘,且信中涉及恭懷太子與淮南王,徐林不敢假借他人之手,思來想去,還是自己親自走一遭最為妥當。
蕭珺瑤颔首,她道:“那我先派人找到他的母親,到時候我同你一起去。”
“有勞大姐姐了。”
回去的路上,徐椒若有所思,她還是難以消化今日的所見所聞。
“呂将軍居然是谷家的人,谷夫人當真好手筆。”
蕭珺瑤聞此嗤笑一聲:“以我對太子弟弟的了解,與其說呂翼是谷夫人的人,不如說是他給谷氏找來的人。”
徐椒一噎,難以置信道:“大姐姐的意思是——”
“大弟弟這個人,雖然寬仁但不昏聩,喜歡掌握先機。他看在淮南弟弟的面上不願對谷家下手,但也不會放任谷家在他身邊為所欲為。恐怕是他精心選中了呂骅,等着谷夫人上鈎,再讓呂骅給谷夫人上眼藥。”
“但即便大哥哥利用呂翼,卻也會為呂翼作考量,給他尋一個善終”,徐椒感慨不已,“難怪都說大哥哥是難得的聖明主君,有古三代之風,隻可惜……”
蕭珺瑤想到這麼優秀的弟弟,心中也有鈍痛,“是啊,隻可惜天不假年。倘若他還在世……”
倘若他還在世,很多事也許會不一樣吧。
附狸子……
徐椒心中一頓痛,忽覺得胸口難以平喘,她握緊掌心紅線,氣血翻湧起來。
蕭珺瑤看到她這幅樣子,連忙伸手扶住她,“你怎麼了,不舒服?”
“大姐姐,其實我……”
徐椒看着蕭珺瑤的面容,覺得頭暈眼花,她下意識要将自己中毒之事和盤托出,卻不知為何嗓子眼仿佛粘連住。
她虛弱地阖上眸,平複了好一會兒,這才緩緩開口:“昨兒受了涼,有些風寒。”
蕭珺瑤一壁替她掖好披風,一壁叮囑:“照顧好自己。”
蕭珺瑤離後,蘭樨捧了藥來,琥珀色的水湯泛着一層苦氣,徐椒這回到不矯情,直接端起來一飲而盡。
而後将瓷碗丢在蓮花盤上,而後捧起雕花金樽漱口。蘭樨将白巾子遞過來,憂心道:“娘子就這麼信那個藥材商人,金陵中那麼多名醫,不如再多看看。”
徐椒坐下,端詳着掌心。
“昨兒不還請跟來的太醫看了,他不也診不出什麼,隻開了些尋常調理的方子。回頭你繼續請人,他開一方子,别人再開一方子,我到底吃哪一副藥。”
“可是。”
“用人不疑。何況,我吃了崔先生的藥,确實舒服些。對了,我需要你替我辦一樁事。”
蘭樨連忙道:“單憑娘子吩咐。”
徐椒看着眼前的蓮花碗,道:“替我備一份厚禮給會稽王妃。”
蘭樨歪着頭,有些猶豫道:“娘子您該不會想?會稽王妃雖說和您一樣同出徐家,太後也對會稽王多有提攜,可您現在就看好會稽王世子會不會太早了。”
早嗎?徐椒到不這麼認為。她摩挲過掌心,順着紅線一點一點滑向胳臂。
既然還活着,那就還是要好好謀劃的。
所謂狡兔三窟,倘若她生不出來,她安排的人也生不出來,倒不如抱養會稽王世子。
會稽王一家向來和徐家親近,隻是若是名正言順借此掌權,還是要有皇後這個名分——會稽王一家恐怕不會願意将自己嫡子挂靠在一個夫人的名下。
将來若是會稽王世子登基,肯定會拔擢自己的父母,若隻有一個先帝夫人的名分,恐怕根本無力與之分權。可無論如何,都比起讓陳貴嫔那群人母憑子貴來得好。
“會稽王若真存此心,說不定也願意扶持我上位,他如今在宗室裡說話也有分量。雙赢之事,何樂而不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