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桂城,行轅别館。
蕭葳端坐在堂中,太醫令替他把脈,而後又将愈合的傷口仔細檢查之後,這才告退拟方。
向運臉色不好,“這幫狗雜種!讓老子查出來,定要宰了他們。”
蕭葳堅毅的面龐在燈影間晦暗不清,他看向沉默着的李濤,問:“如何?”
“如今的線索,刺殺陛下的是采石官吏所雇的山賊。隻是——刺殺之事蹊委實跷,然而那幾個嫌疑之徒,都已自絕,線索已斷。”
向運冷哼,“宣桂、采石那幾個貪官,有這個膽子?謀反是誅九族的大罪。”
“問題就在這裡。”
衆人陷入一陣沉默。
過了片刻,李濤擡起眸,斟酌道:“陛下以徐林為使,處理宣桂貪墨之案,不知他那邊可有其他線索。”
蕭葳目光深幽,“三日後便是結案之期,如今看來他并無新言。”
說到徐林,一側的郭壽将東西呈上。
“臣按陛下的意思,将閣台這些年對徐林的考功調了出來。”
蕭葳接過拓冊,仔細翻閱起來。
徐林有才蕭葳是知道的,往年的考功也都是上等。蕭葳原先以為是因為徐家的面子上拔擢的,如今這段時間深入下來,似乎确實是個勘用的。
隻是——
向運擡起頭,問道:“陛下要用徐林嗎?”
“是要用在中央,還是地方?還是說陛下要複用徐林為汝陰太守?”
蕭葳不說是也不說不是,他将目光又落在李濤身上。
“那對汝陰母子的身份,你們驗過嗎?”
李濤連忙出列回禀:“臣驗過,暫無異樣。也按陛下的吩咐,鎖住他們來自汝陰的消息。”
蕭葳沒有答,而是定睛在卷書的刻印上,宣桂的寒風吹過堂中,帶來淩寒的冷氣。
除卻世家與外戚,徐林身上繞不開的還有龍虎軍三字。
龍虎軍,是恭懷太子訓練出的一支精銳。征戰時,其披明光之铠,持烈火之戟,戰如修羅;和平時,隐在萬萬之間,行機密刺探之事,影如鬼魅。
隻是這支軍隊,竟在恭懷太子死後,一夜之間毫無蹤迹。
蕭葳曾下過功夫尋找,也旁敲側擊過恭懷就臣,然而毫無進展。
徐林身在恭懷太子身邊多年,又曾在龍虎軍中曆練過,加之徐太後活着的時候與會稽王親從過密,這總讓蕭葳如鲠在喉。
向運道:“陛下是覺得——”
蕭葳截住他的話頭,道:“朕什麼也不覺得。”
說着,他直起膝蓋起身,“郭壽,讓衆人回京,隻留徐林在此結案。"你再挑一隊,不必聲張,與朕同回江夏一趟。”
“此事絕密,不得驚動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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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清晨,總是蒙上一層厚厚的寒霜,霧氣朦胧裡,數餘匹快馬飛馳過。
雞鳴三聲,唱響天下,蕭葳迎着寒風、跨着寶馬、摟着懷中的美人,兩側風景呼嘯而過,心中說不出的神清氣爽。
然而徐椒颠簸在馬上,内心憤怒不已,冬日裡霜寒露重,沒了晨昏定省,正該是躲在溫暖被窩裡睡覺的好時光。
天殺的蕭葳!
“其實妾可以自己去騎一匹!”
徐椒被他摟得渾身膈應,忍不住掙紮着起身,卻被一個有力的臂膀壓了回去。
“你不是還困嗎?你自己去騎怎麼補眠。”
蕭葳的聲音不大,隻随着寒風鑽進徐椒的耳朵裡,他好心幫徐椒将狐白裘帽掖好。
“你安心睡,朕保證不把你丢下去。”
安心個屁!徐椒忍不住心底裡粗俗起來。
不是吧不是吧,他不會以為這樣她能睡得着。
不遠處的郭壽面無表情的看着這一切,心中卻忍不住腹诽。昨夜今上讓他安排所有人回京,他還以為今上又要和以往一樣,獨自帶着人回江夏,卻沒想到今晨卻把徐夫人撈了出來。
走了大約三四日,蕭葳來到一處宅子邊,宅邊的獅子氣勢非凡,想來裡頭住的必然不是俗人,徐椒掃了過去,卻沒見世家大族的閥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