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哭什麼?”
徐椒接過他的帕子,輕輕擦去眼角的淚水。她道:“先生覺得我的處境,不值得哭嗎。”
崔劭盤膝坐在樹下,撥弄着手中的笛子,他一如既往的不會安慰人,隻道:“不過早免俗擾,早入輪回而已。”
徐椒道:“我怕來生投不了這麼好出身的胎。”
崔劭聞此,眼神中劃過一絲晦暗,他道:“好的出身,未必有好的命數。”
徐椒被他說得噎在當口,她聽完更有些發顫。
“勞先生替我看看吧,這藥是否要更換。我還得努力多活幾日多積點德,不然來生命數更加不如了。”
說罷她伸出手放在崔劭眼前,而後用帕子遮過手腕。
崔劭手指緩緩搭在徐椒的脈搏上,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紅線沒有動,說明這藥還壓得住。還有其他不适嗎?”
徐椒道:“有時還是疼得緊。”
崔劭哦了一句,便不再開口。極樂丹成瘾成癫,他不可能給她。
徐椒收起皓腕,剛想離開,卻窺見崔劭袖中露出的笛頭。
徐椒心頭一動,隻覺得和某人的那根很像。
她道:“骨戎笛?難怪是這樣的音色。”
崔劭挑眉來了興趣,他從袖中抽出笛子,把玩在掌心中。
“你認識?”
徐椒颔首,她何止認識,她還會吹,而且教她的人便是……
她接過他的羌笛,這笛身徐椒格外熟悉。和某人的那把幾乎是一模一樣,徐椒憑着記憶熟門熟路地來到笛尾,果然有一個被堵住的小氣孔,需抽出堵條才能發音,她撥動那個小孔。
崔劭眯着眼眸見了她的動作,方明白她所言不虛。
他懶懶道:“我這枚笛子,是在樊城之戰所得,它的前主人曾對我說過,這枚笛子本有一對。”
他問:“在你手裡?”
徐椒搖搖頭。
崔劭抿過梅花熟水,又道:“徐林?”
徐椒搖搖頭。
崔劭眼前劃過一抹身影,那人形況如修竹,通身自氣派,
崔劭心中不快一閃而過,繼而淡淡道:“真稀奇。世人都說你與他多有隔閡,如今看來……”
徐椒臉色一青一白,她低啞的嗓音道:“胡說八道,我徐家向來侍君忠懇,哪來隔閡。”
崔劭嘴角不屑地勾了勾,而後繼續飲他的熟水。
徐椒絞着手扭捏了一會兒,她擡起頭,看向崔劭:“崔先生。”
崔劭挑眉。
徐椒又磨磨蹭蹭扭捏了一陣,這才鼓起勇氣道:“崔先生你覺得,他,對我是什麼想法……”
“……”
崔劭費盡全力忍住口中的水沒有噴湧而出,他努力咽下這口茶。
崔劭道:“你問我?”
徐椒點點頭,又道:“崔先生有大才,不似凡人,也不是局中人,或許您旁觀者清。而且,我總覺得,您和他有相似之處。”
徐椒見過很多男人,但崔劭是少有的,外貌、氣質、學識、氣度,以及嘴賤程度可以和某人媲美的。
徐椒突然很好奇,從另一個視角裡,又是怎樣看她的呢。
而且功利一些說——她需要拿定主意。
她垂下頭,看着手腕上的紅線,坦白道:“先生知我情況,我如今時日不多了,精力也不夠。我想估一估,我還能搏多少。若他對我有些情誼,便是一個法子,若是沒有,便不在這兒吊死,得找其他打算。”
崔劭又飲了一口梅花熟水,他有生之年也未曾想過,會被問到這種問題。
他很想将人轟出去,又看到眼前女子小心翼翼看着自己,水精珠子的眼睛眨巴眨巴,和小兔子一般。
崔劭自然知道她說的是什麼。
“你就這麼想當皇後。”
徐椒坦然道:“又不是不配,為何不想當。”
崔劭道:“既然不是不配,三年不肯立,你又何必再問。”
徐椒咬牙道:“如果逼一逼呢。”
崔劭挑眉:“你能逼我嗎?”
徐椒繼續咬牙,不死心一般,“朝政駁雜,身不由己,或許……并不能像先生這般……逍遙…”
崔劭繼續挑眉,并不回答,而是把玩起手中的玉盞。
籬角的風不知何時停止,梅花也在枝頭。
徐椒诶了一聲,終于死下了心,狠狠道:“實權皇帝,不肯立後都是不愛。”
蕭葳這個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