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葳又問:“他呢?”
郭壽道:“已按陛下的部署······隻是陛下還信他嗎······”
郭壽話音未落,就聽外頭傳來幾聲,蕭葳還未來得及多說什麼,就聽又有人通傳道:”陛下,崔先生來了。”
蕭葳與郭壽對視一眼,蕭葳道:“請。”
崔劭滿身風塵的踏了進來,他見到榻上的蕭葳,皺起眉頭。
蕭葳笑了笑,隻道:”舜英沒有受傷。先生如何,是否有傷。”
崔劭自忖是他為救舜英這才受了傷,隻道:“無有大礙。”
蕭葳歎道:“未想宇文耀如此,幸而先生那也有暗衛,這才能得周全。”
崔劭不語,隻是心中煩躁。宇文耀抗拒他北歸,他自能明白,畢竟宗室多一份力量,宇文耀這樣的權臣就少一份力量。可他這些年明面上并未與宇文耀有過沖突,何以至此。
蕭葳道:“你往後如何打算?”
崔劭:“·······”
蕭葳道:“自北朝改推漢化,不少頑固不肯漢化的鮮培舊族被疏遠、流放,排擠出洛陽的權力中心,遠走四鎮。宇文耀出身與發迹都在四鎮,支持他的多是這類鮮培舊族。而你的母系曾是鮮培舊豪族,你既有宗室的名頭,又是當今北朝小皇帝的兄長。當今小皇帝追贈你父親為帝,你自然也有了皇位的法統。你若回去,宇文耀自然要防。”
崔劭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殷瑜”,蕭葳念着他的真正名字,“若你沒有更大的野心,就這樣做為北國插入南地的奇兵自然可以。可若你有更大的野心,你應該明白奇兵永遠沒有辦法赢得一切。你縱然能在南邊遊走我與蕭濟之間,可那又如何,軍功永遠是一刀一劍一城一池拼來的,人心也是這樣——你要有你的地盤與真正的軍隊。”
崔劭的臉色發白,他恨道:“我義父軍隊和地盤,當年襄樊之戰,便喪在你與恭懷太子蕭泓手中。”
蕭葳忽然明白過來,他将懷中的骨戎笛掏出,他忽然明白過來道:“所以你才要······”
崔劭心中無限唏噓,他自顧自坐下,漫上一杯酒。
“我義父出自我外祖的部落。當年文帝南征,我義父跟随立功,這才留在南北邊境成為大吏。文帝對南征素來上心,令我義父操練軍隊,再安插探子進入南朝。我因外祖與母親之故,宗室之内不受待見,便投奔我義父。文帝死後,宣帝一朝局勢變化,我義父漸漸受人排擠。平登十年間的襄樊之戰,我義父因内外交困,這才敗北身死。我義父的隊伍死的死,未死的則被編入其他府營中。我隻能入南朝,繼承我義父所養的探子暗部。”
蕭葳道:“所以你才攀附上徐太後。”
崔劭道:“蕭泓因疫病笃,皇後徐氏所求便是要防止谷夫人的兒子蕭茂繼位。附子花毒是我外族部落的聖物,千年一開,配出附狸子無色無味,正适合她的計劃。隻是沒想到這一遭,竟然成全了你。”
崔劭擡起頭,又道:“隻是我不明白,當年你又是如何逃脫她的下毒。”
蕭葳道:”恭懷太子那樣聰慧的人物,徐太後是他的母親,他如何會看不出。他當時已看出一些端倪,連忙修密信給我,讓我提防徐皇後,确保繼位,穩固社稷,也令我原諒徐皇後與谷夫人。”
“後來,我便搜尋是誰給了徐太後毒藥,隻可惜你隐藏的太深。”
崔劭沉默。
蕭葳緩緩起身,将骨戎笛遞給崔劭,道:“我送你一座城一支軍隊,如何?”
崔劭茫然地望向他,蕭葳笑了笑,“勻紹如何?”
崔劭道:“你說什麼。”
蕭葳面色從容:“如今我已派人拿下勻紹的守将,到時候再陪你演一出戲,你從我梁朝手中奪下此城,名正言順整頓一番。隻是能不能整頓好,能不能由此輻射控制住勻山郡,也就要看你殷瑜殿下的本事了。”
崔劭道:“你怎麼可能攻下勻紹城?”
蕭葳道:“為何不可。”
崔劭問:“何人攻克的。”
蕭葳道:“徐林。”
崔劭再一次沉默,良久,他才道:“有些時候,我見到你,便會覺得命運未必公平——江山、美人,你都能擁有。”
他的生母高貴,他亦該是正配嫡子,卻淪落為庶出。更被迫離鄉背井,前途晦暗,有喜歡的姑娘卻無法給她一個肯定的未來。
而蕭葳,從最無可能的庶出宗室,一躍而起繼承大位,擁着他求而不得的姑娘,卻不肯給她一個未來。
蕭葳也為自個斟上一杯酒,卻沒有喝,隻道:
“南北終有一戰,江山也好,美人也罷,各憑本事而已。你若有能力,待你站穩腳跟,自當能取之。你若無能,何必推诿至命運。”
崔劭道:“你竟是這樣想的。”
蕭葳哈哈一笑,将酒澆灑在地上,“我不會輸給你的,我有這個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