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諸姜一聲驚叫打破了飯桌上的沉默。
屁股底下的椅子腿斷了,諸姜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裡的碗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停下,飯粒撒得到處都是。
諸姜咬了咬牙,忍住沒爆粗口,這地兒克她吧,操。
莫江甯反應很快,扶着她起來,“沒事兒吧?”
一天摔兩回,怎麼個沒事兒法?
但她搖了搖頭,“沒事。”
莫江甯很郁悶,冷眼看着周平語,“周大畫家連張椅子都舍不得買點好的嗎?”
周平語滿臉歉意的看着諸姜,“實在是不好意思,這椅子是我自己做的,質量不太好,連累你了。”
“你要不去醫院看看?”周平語說,“費用由我出。”
自己做的……諸姜瞥了眼碎裂的椅子,确實不太像買的。
“沒關……”
諸姜剛想說沒事兒,就被莫江甯打斷,“周大畫家還真是閑情雅緻,連椅子都要自己做,難怪看不上我們這些粗人。”
“江甯!”周平語語氣重了點,“你知道我沒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
……
兩人劍拔弩張,諸姜在中間有點尴尬,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
周平語面色隐忍,但依舊緘默不言。
莫江甯氣不打一處來,“你說啊,到底什麼意思?”
周平語咽了口唾沫,聲音很低,“是我配不上她。”
又是這句話!莫江甯氣得直皺眉,“配不上她,又是配不上她,那你倒是說清楚到底是哪裡配不上她?”
諸姜看向周平語,挑了挑眉。她想到了那幅畫,配不上嗎……
周平語垂着眼睫,聲音有點喑啞,“是我的錯。”
周平語肩膀耷拉着,整個人都快碎了。莫江甯心中升起不忍,“平語,你有什麼難言之隐可以說出來,我們可以一起解決。”
周平語擡眼看他,嘴角嗫嚅幾下,但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出口。
莫江甯終于失去耐心,但這次卻沒感情用事。
“如果你一直這樣,我是不會允許夏堯再把心思放在你身上的。”莫江甯認真看着他,“周平語,你想清楚了,到底是不是要繼續當你的縮頭烏龜。”
周平語猶豫了片刻,像是想到了什麼,低頭苦笑一聲,“你這樣做,當然是為她好。”
這樣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就是周平語和他對峙的最後一句話。
“小姜老師。”
“嗯?”諸姜看向他,“怎麼了?”
“今天的事情,”莫江甯頓了頓,“能不能麻煩你瞞着夏堯?”
不知道為什麼,諸姜想到了那幅畫。
“其實,你有沒有想過,”諸姜頓了頓,“也許夏堯想知道真相。”
莫江甯苦笑,“當然想過。”
他沉默片刻,“但我希望她不要受到傷害。”
諸姜愣了一下,這樣的話很陌生,陌生到她有點羨慕,又有點酸澀。
她眨了眨眼,逼回這股酸澀,“但她不能永遠生活在你的羽翼之下。”
“我知道,”莫江甯笑了下,“但隻要我還在,我就會保護她。”
諸姜說不清是什麼感受,心裡鈍鈍的,悶悶的。
“她是我的家人。”莫江甯補了句。
家人……諸姜想起了衛知,她的愛人,也是她最後的家人。
她擡頭看了看碧藍的天空,她從小就明白,靠山山會倒,靠人人會跑。人,隻能依靠自己。
就算有人護着,那也不是長久之計,終究還是要自己去面對這個世界。
就像衛知,愛她,護她,給了她想要的家。但他死了,死得毫無征兆。
她很容易就接受了這個現實,她隻是難過,她再也沒有家人了,更談不上什麼保護。
可現在莫江甯告訴她,隻要山還在,就可以靠,隻要人沒跑,就可以靠。
她有些不甘心,“那她以後呢?老了怎麼辦?”
“老了有老了的說法,”莫江甯雙手插兜,看着她,“何況,活到老又不是什麼很容易的事兒。”
諸姜眼裡瞬間蓄起淚水,她連忙低頭。
是啊,活到老不是件容易的事,她不是最清楚嗎。
她苦笑,低聲道,“我答應你了。”
莫江甯看出她的不對勁,沉默了片刻,“你為什麼來魚希?”
為什麼……還能為什麼呢。
諸姜深吸了口氣,看着他,“逃避現實。”
說完她就朝前走去。
莫江甯一愣,他以為她又會搪塞過去。沒想到她認真回答了,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
合理又合情的答案。
今天天氣很好,陽光明媚,微風和煦。
諸姜走在前面,紅白格子的裙擺被風揚起,和路邊的野草相撞,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吊帶裙有點緊,把她的身形勾勒得很清晰,和她平時風格很不一樣,讓人眼前一亮。
兩人沒有說話,就這樣一前一後,走在鄉間小路上。
莫江甯嘴角閃過一抹笑,這生活好像多了點味道。